在蕭稹的建議下,林錦楓最終留了一小部分兵力守在城内,臨行前蕭稹親自将沈韫送到了刺史府,将要轉身又被對方叫住。
“瀛澈與你們一道去。”
蕭稹看一眼對方身後站着的瀛澈,就見那人今日似乎換了一身騎服,腰間護腕也比前段時間的要新些。
說起騎服,沈韫今日穿的也是騎服,他依稀記得,上一次見對方穿騎服還是在淩栖山圍獵場,見狀不禁有些不安。
“不可。”蕭稹知道沈韫也惦着那點海匪,可不管對方是想要替他在林氏面前說話還是與他争那點兵力,都不能改變他的想法,“讓他留在你身邊。”
“世子殿下有所不知,别看林錦楓從頭到尾沒說過幾句話,可真要打起來,沒有人從旁勸着,怕是不好收尾。”沈韫湊近壓低聲音,“再者,我不上場,總得讓我的人去瞧一眼,也免得硝煙盡散後沈氏隻得一場空不是?”
好一出陽謀,這話的意思,無論于公還是于私都得讓瀛澈與他們一道出海剿匪了。
蕭稹這邊還沒點頭,忽聞不遠處林策低聲催促的聲音。片刻後,他回首一招手,又在成楓茫然走近後一把将人提到沈韫跟前,話是分别對兩個人說的,不容置喙:“守在沈公子身邊,護衛他的安全。成楓跟着你,瀛澈随我們一道出海。”
言罷不等沈韫反應,蕭稹轉頭就走了,留成楓獨自茫然。
瀛澈也是面露不解,可見自家主子隻愣了一瞬就朝他颔首表示同意,又隻得快步跟上蕭稹的步伐。
如此,二人随林策一同朝港口方向走去,與大部隊彙合出發剿匪。
沈韫看着三人離去的背影,眸中晦暗不明,半晌視線偏移看向還在因錯失斬殺海匪機會而懊惱的成楓,揶揄的同時轉身走進刺史府:“還看什麼,說不定城内比海上還亂呢。”
刺史府前廳,周順平已經因剿匪一事原地打轉一個時辰了,從沈韫進門後他就一直沒坐下過,嘴裡還總嘀嘀咕咕的,沒有一個人能聽清他說的全部字句,但總能聽見那咕噜語中夾雜着幾句“菩薩保佑,一切順利”。
沈韫對此不做評價,畢竟縱使心中再擔憂,此刻也不該在面上顯露出來。
“沈少傅今日緣何穿着騎服?”
沈韫聞言看一眼坐在對面飲茶的江攬明,對方意料之中地擺出一副緊張的神色,隻是那神情略差周順平三分,倒有幾分強裝鎮定的意思。
沈韫道:“本是不打算穿騎服的,到底也不用上戰場。隻是有時候禍事來了總是避之不及,昨夜回客棧摸黑回房時不小心摔了一跤,險些滾下樓,好在被殿下及時扶起。隻是這腿和命保住了,外袍卻被刮破了。我所帶衣物寥寥,其餘的又還在晾曬,實在沒有旁的衣袍,便隻能換成騎服了。”
沈說着還拍了拍護腕,紅繩在青白護腕的對比下愈發奪目,腕上鈴铛輕響,吸引了江攬明的注意。
而成楓則是在無人在意的角落蹙起眉頭,打量二人思忖着什麼。
“竟出了這般意外?”江攬明意外道,“好在沒出什麼大事,沈少傅福大命大,命中金貴,若無多餘的外袍盡管尋江某,江某到底來文台有些時日,未穿過的新衣還是有的。”
沈韫禮貌一笑:“那就先謝過江大人了。”
江攬明擺擺手,表示舉手之勞。餘光見周順平還在打轉,輕歎一口氣安撫:“周大人何需如此慌張,距離林将軍等人出海不過一個時辰,就算是等消息照理也沒有這麼快,何苦為難自己。”
周順平聞言扼腕,眉頭快要打結,急道:“我現下擔心的根本不是他們剿匪的事兒。他們出發早,那時城中多數商戶還在睡夢中,故而沒反應過來,此刻怕是已然得知了消息。江大人,若是他們鬧到我府上來了可怎麼辦啊,我府中早已沒東西給他們摔了!”
沈韫聞言不動聲色揚眉,似在詫異,雖說北齊有些偏僻地方的官員不得勢,先帝舊時流傳下來的惡習難改,但他沒想到竟到了這般地步。
一州刺史竟怕商戶上門砸東西,還不敢對以下犯上的人處以刑罰。
興許是真的怕什麼來什麼,周順平這邊剛抱怨完,堂外就急急忙忙跑來一家仆,那家仆神色慌亂,說的話也仿佛帶顫,沈韫分辨了好一會兒才确定對方說的其實是“商戶來了,現下府院大門外全是鬧事的商戶,他們手裡似是拿着文書,一直吵嚷着要見刺史大人”。
刺史大人現下哪兒聽得了這種話,聞言當即兩眼一黑癱坐在一個時辰不沾的座椅上,身旁是江攬明俯身焦急安撫的聲音,沈韫瞥一眼大堂之外,仿佛透過廊道穿過大門可以望見府外混亂的場景。
“你,出去先試着安撫百姓的情緒,别真讓人踏破門檻沖進來。”江攬明彎着腰一邊輕撫周順平脊背幫其順氣,一邊朝家仆吩咐,臨了又好似百忙之中好容易挑出個間隙同沈韫說話,“外頭商戶大抵得鬧上一陣子才能消氣,那群人多年往返于各州之間,其間也不乏去過長陽城的。沈少傅身份特殊,不若先行離去,自後門避開人群回客棧,也免得叫外頭的人瞧見。”
沈韫對此有些為難,心道如今在周順平面前張口閉口沈少傅的又是哪位,道:“可若我先走了,二位當真能鎮得住外頭那群人嗎?”
“這……”江攬明滿臉寫着鎮不住,周順平就更不用說了,沒暈過去就不錯了,可他還是在猶豫後再度擡眼,好似鼓足了勇氣一般,“凡事總該試一試,安撫百姓本就是江某與周大人該做的事情,您說呢周大人。”
周大人好似死屍,理都不理。
沈韫見對方執意如此,沒再多說什麼,在家仆的帶領下與成楓安全出了刺史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