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西移,郊外的景色略顯荒涼,草叢裡偶爾傳來幾聲促織的叫聲,在黑夜裡驅散沉寂,帶給人心安的另類陪伴。
白衣少年左腿翹在右膝蓋上,背靠着白日裡楚雲憶曾倚靠過的巨石,雙手疊放在腦後,眼睛裡的光芒仿佛夜空掉落下來的繁星,嘴裡銜着一根随手拔來的谷莠子,随着舌頭在口中的卷動,谷莠子沒有規律的上下搖擺,好似在唇邊長了一條綠色的狗尾巴。
洛璃想事情想的有些出神。
其實……真的已經不生楚雲憶的氣了呢。
除了身份上的隐瞞,楚雲憶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他的事,反而在洛璃最彷徨無助的時候,是這個看似冰冷絕情的人給了他唯一的溫暖和幫助,給予迷茫中的指引,助他重返歸途。
少年曾以為的欺騙,在黎川的勸解中得以釋懷。
說起來也算不上是勸解,黎川一句勸慰的話語都沒有,是他自己在平淡的講述中産生了共鳴,黎川印象中的楚雲憶,恰似和自己這幾日相處中認識到的那個人重疊在一起,不管外人如何評論,楚雲憶就是那個善良正直,對朋友全身心付出的人,至少,對自己一直如此。
洛璃釋然一笑,吐出嘴裡嚼出了苦汁的谷莠子。
不就是從瀾機閣的副閣主轉成正的了嘛,楚雲憶還是自己認識的那個楚雲憶啊,說起來和瀾機閣閣主成為一同曆經生死的至交,這不是很有面子的事情嗎?說起來還是自己占了便宜。
至于修仙界中那些對于楚雲憶的評價……呵!他的兄弟是什麼樣的人,他自有論斷,為何要從旁人的口中了解?
再說了,仙門中那些人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自己不是早就親身領教過了嗎?
洛璃擡頭看了看天上的玉輪,快到十五了吧?陰晴圓缺尚且古難全,又何必去苛責一個凡人處處完美無缺?
等了快一個時辰了,少年滿心期待着楚雲憶的到來,他想要與好友坦誠相待,重新自我介紹一番,引為知己,此生不棄。
一個時辰後……
“楚雲憶那個混蛋,為什麼還不來?”洛璃等的有些不耐煩,忍不住站起身來,朝着城門的那條路眺望,“快來了吧?許是有事耽擱了一會,又或許是黎總使沒有及時找到他,再等等吧!”
兩個時辰後,天空泛起了魚肚白……
“他還敢耍脾氣??這事他就那麼占理一點錯處都沒有嗎?憑什麼吃定我會一直等他??”洛璃氣得在原地踱步,薅起一把地上的雜草狠狠的向遠處擲去,“算了……我就再等他一會兒,就一小會兒,如果他不來,我就……”
三個時辰後,天已大亮,還是沒有等來楚雲憶的身影……
“行,你厲害!你清高!今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最好再也别見了!”洛璃氣急敗壞的一掌劈向守了一整夜的那塊大石頭。
石頭紋絲不動,少年疼得呲牙咧嘴。
他最後看了一眼那條小路,冷哼一聲,罵罵咧咧的朝着相反的方向離去。
與此同時,在小鎮的另一端,一道清逸挺拔的身影伫立在顯眼的位置。
平日裡波瀾不驚的臉上居然罕見的顯露出焦急的神色,他緊攥住雙手,急切地等待着手下人的回應。
黎川邁着詭異的步伐踏過沾着露珠的青草,沒有留下絲毫痕迹,幻影一般的出現在楚雲憶身旁,拱手剛要行禮便被楚雲憶攔住,比起繁複的禮節,楚雲憶更想知道事情的結果。
“找到了嗎?”楚雲憶迫不及待地問道。
“閣主,真的沒有找到,您确定是這邊嗎?前方五裡範圍内,我們反複搜尋過每一個邊角,沒有找到洛公子的蹤迹。”
“廢話,我要确定的話還要你們找什麼?接着找,擴大範圍,再找不到的話,你們一個個拿命來見我。”楚雲憶手攥的更緊了,骨骼發出輕微的聲響,說話的語氣冷漠的叫人頭皮發麻。
“是。”黎川哭喪着臉領命。
雖說心知閣主說得是氣話,不會當真處置了自己,但處于暴怒邊緣的閣主實在太特麼的吓人了哇!
昨晚緊急召喚過來的翼堂堂首翼殊躊躇了片刻,湊到黎川的身邊,猶豫不決的說道:“……總使,屬下有一個主意,不知可行不可行……”
“快說!人命關天的時候了還有什麼可支吾的?”
好幾十号人呢,這要一起處罰,祀堂的戒鞭怕是要抽斷好幾根了吧?
“要不……咱們換個方向找吧——閣主說往東找,咱們就往西邊找找看?”翼殊也是世間為數不多幾個知曉楚雲憶有路癡毛病的人,于是腦筋一轉給出了一個腦回路清奇的建議。
“好主意啊!這法子聽着靠譜。你怎麼不早說?傳令下去:所有人往鎮西方向尋找,務必找到畫中的那塊石頭。”黎川立馬下達了新的指令,眉眼間仿佛又燃起了鬥志。
翼殊:“……”
楚雲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