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仁!要去何處?東嶽大帝歸位在即,衆人皆在無妄崖等候,酆都大帝見不到你,特命我來尋你來了。”東方鬼帝神荼催促道,“快些吧,别耽擱了。”
“……好。”南方鬼帝遲疑了片刻,終究是跟上了東方鬼帝的腳步。
許是自己多心了吧,他那般的身份,如何會入輪回之苦?
洛璃呼出一口濁氣,憋了這許久,險些把小命交代在這裡。
“吓死我了,這地方怎麼還會有鬼帝?”
“巧合而已。”楚雲憶耳力好,自然聽到了東南二位鬼帝交談的内容,知道今天冥界有大事發生,“别慌,倒是方便我們行事。”
“什麼方便我們行事?”光顧着緊張了,哪裡有心神去關心那鬼帝說了什麼,不被發現丢進牲畜道就謝天謝地了。
“今日東嶽大帝神格歸位,冥界的鬼帝們皆去迎接,這裡剩下的都是些普通的冥差陰兵,好應付。”
“真是天助我也!”洛璃激動的一擊掌,引得身旁的一死相難看的鬼看了過來,“看什麼看?看前邊!一會撞上了。”洛璃伸手将那面目全非的鬼首撥了回去,因為用力過大,直接給人家扒拉掉了,一顆鬼首如蹴鞠一般滾出去老遠,順便絆倒了好幾個不看路的新鬼。
“前面就是忘川河,我們應該快到了。”
在冥界不知人間時光,這新鬼的隊伍行動遲緩,怕是有些耽擱時間,若是不能及時回到人間,那該如何是好?
看了眼隊伍的前方,楚雲憶拉住洛璃的手:“這邊走。”
二人借着混亂,快速越過幾個痛苦哀嚎的鬼,貓着身子向前移動着,後面的鬼見空出地方便自覺補了上去,一時間隊形倒是沒有看出變化。
忘川河一眼不見盡頭,河水青碧無波,承載不起鴻毛的重量,任何東西掉落其中,皆會沉入河底不知去向,河的中央倒是有一座枯木架起的長橋,紅蓮業火自橋邊燃起,不同于南明離火的幽蘭,那火光是血染的紅色。
“忘了吧,忘了吧,忘卻前世,了結塵緣,做一個無牽無挂的鬼,有何不好?”
二人藏匿在隊伍的邊上,洛璃歪着頭看着橋邊一身着紅色衣裳的老婆婆,頂着一頭蓬亂的花白頭發,佝偻着身子,嘴巴裡一直念念有詞。
“這裡就這一個老婆婆,除她之外皆是男子,可這般容貌,怎麼看都不像是花妖啊!”洛璃附在耳邊悄聲說道。
楚雲憶犀利的望去,隊伍首端一容貌尚輕,脖頸處有一明顯勒痕的女鬼端着一碗湯水,哭鬧着不肯喝下去。
“唉!癡人癡人,那人親手害你,為何還不願忘記?”老婆婆歎了口氣,将女子潑灑掉一半的湯水填滿,規勸着她喝下去。
“我不願意忘記!我不要忘!那人害我性命,還害了我兒,為什麼我不能化作厲鬼!我要吵得他日夜不得安甯,我要他噩夢纏身,血債血償!!”
“原來你是這樣想的,我還以為……”
老婆婆目光詫異,連嗓音都不似方才那般嘶啞,還帶着幾分嫌棄和埋怨,“你要變厲鬼你早幹什麼去了?剛死的時候凝結怨氣,便可聚成鬼體留在人間,都到了這裡了,說什麼都晚了,别怨了,趁早喝了湯,下輩子投胎到他們家,用子女債磋磨他們去吧!”
紅衣婆婆撐着女子的手,将湯碗湊到女子嘴邊,用力一擡灌了進去:“走你!下一個。”
洛璃:“……”
若話本沒有誇張的藝術加工,這應當就是那傳說中的孟婆吧,怎麼和印象中的不大一樣?
“你們……”孟婆端着一碗新的湯水轉身,看着立在身旁的二人,眼睛瞪得溜圓,把魚尾紋都撐展了,“你們去那邊看看,那邊好像有不守規矩的鬼在吵架。”
老婆婆揮了揮手,對橋下的幾個冥差說道,那些冥差似乎很聽婆婆的差遣,絲毫沒有懷疑地向着老婆婆說的地方跑了過去。
“這裡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孟婆将手中的碗傾斜,一碗湯水倒在了地上,混着腳邊的塵土,和成了一片泥濘。
“枳染?”洛璃試探着問道。
“我姓孟,别人都叫我孟婆。”老婆婆聲音恢複嘶啞,從身邊的籮筐裡重新取出一個碗,轉過身,用一把長柄的木勺在身後的湯鍋裡攪了攪。
“難道入了冥界,都要更換名字的?”洛璃歪了歪頭,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孟婆,“可是你和我想象中的枳染差的很多啊,才百年而已,這冥界這麼容易叫人蹉跎嗎?”
“你才蹉跎!你全家都蹉跎!”孟婆将木勺怼到鍋裡,轉過身叉着腰沖洛璃吼道:“跟你說了我姓孟,我叫孟婆,年紀輕輕的怎麼就不張腦子呢?你說的枳染在三裡開外的彼岸,不在我這裡!”
孟婆罵罵咧咧,氣的恨不得雙手掐住洛璃的脖子搖晃:“長得怪俊俏的一個後生偏要找死,什麼地方不好來你們來冥界尋人,要走趕緊走,一會晚了冥差尋過來,我老婆子可護不住你們!”
“多謝婆婆!婆婆人美心善,待我出去之後定遣人将您的美貌繪成畫卷宣揚出去,叫世人皆沉淪于您的容顔,思之若狂,見之難忘!”洛璃眯着一雙好看的桃花眼,笑顔如花的說道。
“油嘴滑舌的臭小子,快些滾吧,以後可不許再來我這裡了!”
“是是是,婆婆我們這就走,謝謝婆婆!”說着,洛璃拉住楚雲憶,朝着孟婆指引的方向跑去。
“都是癡人啊,怎麼就了不卻這癡念呢?罷了,老婆子在這橋邊守了千年,尚且看不透愛恨癡念,這些年輕的崽子們,又能奢望他們什麼呢?”
“忘了吧,忘了吧,忘卻前塵,好生投胎去吧!”孟婆重新舀起一碗湯水,對着橋下說道:“下一個,過來!”
能幫的她都幫了,剩下的,你們好自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