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柳珍因此握着她的手,耐心勸慰着。
景绮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再也等不了了:“奶奶,幹媽,我現在先去醫院一趟。K寶就麻煩你們了。”
“K寶你不用擔心。你們在醫院有什麼忙不過來的,也要告訴我們。我現在就把你公公喊回來。”
景绮應下,轉身就要走,又被王於露打斷。她從玄關櫃的金匣子裡翻出兩枚平安符:“這是我初一剛從大師那裡求來的,等謝驕出了手術間,你放一枚在她身邊。另一枚你自己拿好。莫要怕,知道吧。”她捏了捏景绮的掌心,就像全天下的媽媽的手一樣,充滿溫厚的力量。
近三年的相處,兩人私下挑剔不斷,但終究知道對方品性純良。
開車去醫院的路上,天上下起了朦胧細雨,雨刮器規律地擺動着,眼前的視線模糊又清楚。景绮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是幹的,她懷疑自己是不是沒有心,怎麼流不出眼淚。
然後突然瞥到儀表盤,不知不覺居然已經踩到140碼。
她吓得連忙松油門。
謝驕的手術室前并不擁擠,甚至可以說是空蕩蕩,除了謝驕的助理和王銘喬派來的一名下屬,隻有站在幾個通道口子上的便衣安保。
普通人家的孩子出了這麼大的車禍,至少親爸親媽第一時間會趕到吧。但是謝驕,港城名媛榜排得上号的人物,她的父母是全天下最博愛、全天下最忙碌,一個遠在上海過茶米油鹽打麻将的小日子,一個正和新女朋友在西西裡島沐浴檸檬味的陽光。
景绮給自己找了個座位,然後給王銘喬發了個信息報備。
醫院裡的椅子都是這種冷冰冰的金屬設計,坐久了,難免四肢僵硬又冰冷。景绮不自覺地揉了揉自己的小腿肚。
遠處,走廊盡頭的窗戶不知何時被人打開,雨絲飛進來,在夜燈下顯得密密麻麻。似乎比剛才下得更大了,甚至有一副不眠不休的架勢。
景绮上前去關,剛巧看見有人在和安保解釋。
“讓他進來吧。”景绮替唐潤也解圍。
唐潤也窩火地摘下帽子,帽子下是一頭亂發,噴色染色劑和發膠,還沒洗掉。
“沒想到混了那麼多年,還有我被安保攔下的一天。”他說。
放在平時,景绮大概要嘲諷他不知道天高地厚。但是今天景绮沒有力氣和他胡扯。
“她怎麼樣?”唐潤也坐定,将手裡的LV大紙袋遞給了景绮。裡面有一條羊絨披肩,一隻充電寶,甚至還有一盒外賣,外賣是玻璃瓶的熱港奶和四寶飯。
“謝謝。”可景绮的聲音聽起來并不十分感激。唐潤會不是那麼細心的人,想必是出自萬能經紀人的手筆。
灌下一口熱奶茶,景绮才說:“已經在裡面四個多小時了。我感覺,不太好。”景绮的聲音裡染上了哭腔,她深呼吸,努力将情緒憋回心裡。明明一個人待着的時候,她的悲傷并沒有如此洶湧。
“怎麼過了幾年,你還這麼悲觀。”唐潤也側過頭、看着她,“你老公都請了全香港最好的醫生。就算你不相信這些醫生,你也要相信謝驕的運氣。”
“真的嗎?”景绮昂頭,試圖從唐潤也的眼中得到一絲希望。她看過車禍現場的照片,用四分五裂、支離破碎來形容都會顯得單薄。車裡模糊的兩個人影,被血漿黏成暗紅色的一團,她都不敢放大了去看。
“你知道的。謝驕18歲就拿了駕照,她開車一向很好,她甚至上次去阿布紮比開什麼亞斯賽道還拿了前十名。就這條她開了幾百遍的路,能出事?怎麼可能出事啊!”景绮的情緒愈發激動,“難道是因為我跟她打電話影響她了嗎?”
“停停停!景绮!你别這麼想。”唐潤也的安慰就像掉入了一個無底洞,他沒辦法,隻能出手按住了她顫抖的肩膀。
哪怕她的丈夫随時會來。
“绮绮。”他很久沒這樣叫她了,聲音裡的無奈和克制沒有一絲絲技巧,“和你沒關系的。你不要把事情想得那麼糟糕。”
“你沒看到車禍現場的照片!”
“醫生還在救治,就代表還有希望。而且謝驕做了那麼多好事,好人會有好報的。”
景绮漸漸平靜下來,她掙開了唐潤也的手,像是被抽走了筋骨一樣,懶懶地靠在牆上:“你說,這次是誰在背後搞事。會不會是林雙?或者是林雙背後的人?還是她那個新男朋友惹了什麼不該惹的人?又或者是王家什麼無聊的人?”
一瞬間,任何人在景绮眼裡,都有了作案動機。
唐潤也無法回答。
漫長而沉默的一刻鐘後,唐潤也才開口:“先把飯吃了,好不好?”他知道她是吃軟不吃硬的個性,語氣軟和得仿佛是乞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