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十二點,景绮象征性地邀請厲平和孫同安一起午餐,她問得冒昧,兩位或許是真忙或許是搭架子,都說行程有安排。景绮于是順水推舟,和他們提前對了行程,約定下周二月度經營會那天一起午餐。
不必應酬,她其實樂得自在,撈了隻手機就要往樓下去。
電梯正在慢悠悠地往上爬,午餐時間,它最辛勞。景绮興奮地等待着,腳尖甚至因為内心激動而不斷踮起。
有錢人就喜歡這種看着很天真很無邪或者說傻不拉幾的高學曆畢業生?總裁辦秘書魏曉燕正好送面試的大學生出門,看着景绮的背影不免心生好奇,但轉念一想,或許她是故意在扮豬吃老虎。
“哇,校招這麼早就開始了嗎。”景绮仔細回想自己念大學的時候,似乎秋招确實就是這時候,“我們現在主要從哪些學校招人呀?”
“都有,文科理科商科都需要。”魏曉燕答道,又對着大學生們介紹,“這是我們公司的绮總。”
找工作的應屆生是最乖巧的牛馬,尊敬的問候聲此起彼伏:“绮總好!绮總好!”巴不得眼前這位绮總青眼相看,從此能讓自己在娛樂圈沖鋒陷陣、無所不能,
景绮不好意思地笑:“我也剛來,等你們入職了,彼此多多指教。”她一視同仁,目光掠過每一位新鮮牛馬。
這些愚蠢又澄澈的目光啊,真讓人嫉妒。
它們還能存在多久呢。
電梯到了,景绮很識相地第一個鑽到了最角落,免得小朋友們還要上演彎腰謙讓的戲碼。不過00後受禮數限制不多,一個個面試完了都趕着走,魚龍一般往裡面擠,擠在景绮身邊的兩個小女生不小心撞到了景绮身上,其中一個穿匡威的還踩到了景绮的trainer。
心痛是心痛的,但不好責怪。
看見小女生的慌張模樣,景绮連忙出聲:“沒事的,大家擠一擠。”
電梯關了。
電梯又開了。
“叮當”、“叮當”、又“叮當”,幾乎每一層都要停頓。可是人頭已滿,每一層都沒有新的人可以搭乘。
機械化的重複令人煩躁。景绮已經在心裡痛罵這頓破大廈的落後管理,一想到自己要在這邊天天坐班,就更加窩火。
目光胡亂轉動時,看見一旁的小女生背包上挂着一隻情人節限定雪莉玫。
“這很難買啊。”她對這一隻印象深刻。最開始是在代購朋友圈看到的,因為自己當時也要去東京就沒有預定,誰知道親自去迪士尼的商店,發現已經切了,回頭再找代購,人家隻有一句“沒存貨了”。
得不到的才最念念不忘,景绮的目光無法離開那一隻雪莉玫。
到達一樓的時候,景绮撥下墨鏡就要往外走。她已經下定決心,要把對限定雪莉玫的執念轉移到别的東西上,譬如季節款chanel、或者周年款梵克雅寶。
穿匡威的女生卻面容慌張地擋在了她的路上。
“有事嗎?”
“绮總,你要是不介意的話,這個可以送你。”女生指了指自己背包上的雪莉玫挂件。
景绮擺手:“不啦,我不能奪人所愛。”
“我買了兩隻的。另一隻放在展示盒裡保存着。”女生已經摘下挂件,遞給景绮。
“那好吧。”景绮應下來,她并不喜歡那些推搡來推搡去的客套環節,不夠真誠、不夠坦率。她收起挂件,又從包裡的小首飾盒裡拿出一枚戒指,是miumiu的logo款,粉嫩的顔色代表百分百的少女,就像眼前的這位。
“和你交換!”景绮将戒指遞出去,“這個戒指我本來打算送我表妹的,你們年紀差不多,應該也會喜歡吧。”
女生的臉頰上立馬泛起了蘋果的紅,但是是那種半生不熟的尴尬的紅。這并非她想要的。
那她想要什麼呢?
景绮其實也在猜。她是在和自己攀關系嘛,好在應聘環節上亮個綠燈?還是單純的善良,亦或犯傻?
景绮看了眼女生抱在胸口的簡曆。侯蒙蒙,名字還挺瑪麗蘇的。至于别的信息,不好意思,她暫時沒有興趣。
“那就有緣公司見咯。”景绮揮手,潇灑說了Bye bye。
今日大降溫,空氣已經變得有些冷冽,摻着落葉枯樹的草木香,混着咖啡店飄出的豆子味,吸一口就讓人靈魂清醒。
一路往西走,是上海中的上海,核心中的核心。
景绮出生的時候,浦東還是大農村,要坐公交、再轉擺渡船才能來“大上海”。是的,浦東鄉下人以黃浦江為界,将自己和“上海”分得一清二楚。每次她出門玩,外婆都會問一句:“今朝又要去上海了嗎?”
而現在,上海和從前一樣,讓無數人憧,去了還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