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婷進妝時間早,第一個吃到愛心早餐。她每天都是身材管理期,愛玉米汁自然勝過愛雞蛋餅。
“你這個玉米汁,跟花廳夜市的一個水平了。”這誇贊挺到位。
景绮順勢逗她:“就是夜市的呀,我昨天買的,早上加熱一下而已。”
“啊?别變質了吧。”
景绮笑她好騙:“放心,現榨的。Kingsley和我都喝了一整杯,沒中毒。”
吃到一半,唐潤也進來化妝了。看見景绮,他嘴角微微擡起,乖張地顫動了幾下。
“怪模怪樣的。”景绮評價道。
“還以為你跟某人回家了呢。”唐潤也坐到自己專用的化妝鏡前。他從紙袋裡拿出一杯美式,冷酷、幹脆地插進一根吸管。至于什麼雞蛋餅,他可不是三歲小男孩,吃什麼雞蛋餅。
可是他的身體出賣他,喉結滾動,咽了大大的一口口水。
“煎的時候沒放油,少鹽、少糖,你就吃一塊吧。”景绮雙手送到他面前、哄他。他這才勉強說“好吧”。
“你兒子今天不來玩嘛。”郁婷問道。她一向是喜歡小孩子的,每一段戀情也都是沖着結婚生子去的,卻偏偏得不到好結果,還被觀衆說是“沒有事業心”的代表。
“剛剛讓Matt把他送去我媽媽家裡了。這畢竟是鯉好影視的劇組,又不是我自己的,他呆在這兒影響不太好。而且呆在橫店,我也沒空照顧他,”
“厲害啊,绮總,現在走女強人路線。”唐潤也誇得很不走心。
景绮回他:“難道是我以前不想走女強人路線嘛?是走不了,無路可走。”所以隻能狗在這樣那樣的狹小角落,賣笑、背鍋,然後在一些午夜夢回時分幻想偉大夢想。醒來又是陀螺般碌碌無為。
唐潤也沒有接話,也許是因為開始上妝了。再好的化妝品粉塵都很大,他必須抿住雙唇。
對景绮的出現同樣感到意外的還有姚佳樂。
他出妝時間早,跟着道具組的大哥們一起去的現場。雖然這隻是一部B級劇,但個個都比姚佳樂有資曆、有名氣,制片組哪裡顧得過來他這個無名之輩,一不留神,就是落單的冷闆凳。
何況他還沒有粉絲。
出妝的那段路上常常擁擠着一層又一層的追星女孩,等着男主角、女主角那幾秒鐘的出現,也許主角們還全副武裝,帶着黑色鴨舌帽和黑色口罩,一副矜貴不可觸碰的樣子。但粉絲們依舊為之瘋狂。等到姚佳樂走過的時候,隻會有人竊竊私語,“他是誰呀”、“長得還不錯先拍一個”,偶爾有人會說出名字,可說出的名字從來不是“姚佳樂”三個字。
好在姚佳樂還沒有心思琢磨這些,大規模的眼神打量和言語議論,以及直沖眼睛的閃光燈,隻會讓他覺得自己正在走上坡路。
傍晚的時候,姚佳樂就完成了最後一場戲的拍攝工作。B組導演是TVB的老人,實幹派,可惜在派系鬥争裡站錯了隊伍,轉而北上務工。看多了草包枕頭,難得見到姚佳樂這樣的年輕小夥肯親自上打戲,甚至打到屏幕裡都能看到筋骨碰撞的力量,導演大為欣慰,拍着他的肩膀,說他隻要保持住專業精神,以後一定是一線男演員。他興緻昂揚,臉上飄起兩坨绯紅,好似喝了假酒。
制片組的小妹适時地遞來一束花給導演,示意兩人合照一張。若是有心的人,見過各個劇組各位主創的殺青花束,絕對會毫不客氣地說姚佳樂手上的這一束太過寒酸。花材低級不說,甚至有兩枝還是蔫了的。
看人下菜,是劇組所有人心照不宣的法則。
“等一下!”景绮不知道是從哪裡鑽出來,姚佳樂甚至很認真地打量起四面八方能藏身的地方。
而景绮顧不上和他打招呼,迅速将手上這一束還挂着水滴的幾乎能遮住景绮上半身的大花遞給姚佳樂。
“這是我們樂樂特地讓我準備的,這幾天麻煩導演照顧我們樂樂了。”
她說起謊話,怎麼面不改色。姚佳樂定定地看着景绮,結果硬是被景绮皺着眉頭瞪了一眼。
他這才羞愧地醒悟過來,将大束捧花贈予導演。
其樂融融,美美與共。景绮打開徕卡相機,為他們記錄下這最初的一刻。
很快,衆人散去四處,又去忙下一部分的工作了。姚佳樂總算找到機會對景绮說聲“謝謝”。
景绮看了眼他手上劇組準備的潦草的花束,說:“下次你殺青的時候我再補給你一束更大的。”這世界“怒欺少年窮”的運行規則,讓她看得很窩火。以前也是,現在也是。
“绮總,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啊?”姚佳樂猛地問了一句,讓景绮費解地拉長了眼睛,“這就叫好?”
“這還不好?”姚佳樂把眼珠瞪得圓圓的、亮亮的,仿佛玻璃彈珠一樣,将紫紅色的晚霞折射出一種語言無法比拟的幻彩。
景绮扭過頭,忽然命令起姚佳樂:“快快快,趁還沒天黑,找片空地,我給你拍點殺青照吧。”
她話題轉得飛快,就像她的身份一樣,有時候是狡詐的商人,有時候是慈愛的母親,有時候又是爛漫的小女生。
哪一個是真的她,也許還有别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