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瞻手中的長劍已經将他刺出鮮血了，“你不反抗？朱閣主，你若是調查了我，就該知道，謝瞻已成廢人。不是你、更不是你随處可見的清客仆從的對手！”

朱書夜擡頭看着謝瞻，目露悲傷，“何必要抵抗，若要殺我，也算報了教主的恩德。”

謝瞻始終不能相信他。

他這些年的謀劃，全不能敗在此處。這是老家夥，這不是顧亭林那些酒囊飯袋的對手。

謝瞻将劍放在桌子上，無常跟住腳步。

“少主這些年可曾得償所願？”朱書夜叫住了他。

謝瞻握住手腕，轉身回頭，“江湖于我已成風。閣主不必介懷。”

得償所願？如何就是他的願了？

謝瞻開了門，無常沉默地跟在他身後，走了一會，他停住，“說吧？”

無常的聲音便傳來，“少主——”

謝瞻黯然，這個稱呼自從多年前他從重傷之中醒來，無常就不曾稱呼過他：“何事？”

“少主，若是…若是少主想要複仇，屬下一定會傾盡全力跟随少主。為少主成事！”

謝瞻微微一怔，複仇，憑他一個廢人？

他苦笑着搖搖頭，“無常，我活着就已經不容易了——”

“可是少主，如今不同了，有了殿下的東風，朱閣主看着也不像假的，召回殘衆也不是不可能……若少主有心，少主難道不願一搏？也好了卻……”少年眸色堅毅，無比認真地向他說道。

謝瞻突然往樓下鬧哄哄的地方看去，一群濃妝豔抹的女人扭着腰肢一哄而出，他眉頭皺起來。

他沒說話，跟着無常走下樓。

無常見此也不說了。

——

“别這樣啊~”

謝瞻本欲從東側角門離開，他清貴客模樣的也沒幾個姑娘敢圍上去，從樓梯下來，便是走到堂中。

但是，聽到這個聲音的他，突然停在了廳堂中央。克制着，還是轉身去看聲音來處。

無常順着謝瞻的眼神看去，一個衣着鮮豔的女子被幾個形容猥瑣的男子圍在一起調笑着，女子天姿國色，眉眼成畫，一襲紅衣飄揚。

他疑惑着瞪大了眼睛，——愣住。

謝瞻此時恨不得多年以前就失去記憶，誰也不識。可恨他連眼前女子眉眼上的雀斑都記得一清二楚！

他感到胸腔裡一股難以熄滅的怒火在熊熊燃燒着，讓他整個人都要炸裂開來，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她居然為那個他做到這種地步！

她就這樣愛那個大俠！

他那時愛着她的時候，謝瞻為這個女人冰清玉潔，堅毅執着，萬事不肯服輸的性情折服，無論他對她付出怎樣的真心，始終隻有一句：正邪兩不立。

可現在呢，這個女人，這個女人！為了那個人，放棄了自尊，在這個爛地方，搔首弄姿！

所以，這個女人，從前種種疏離的詞句和拒絕，都隻是因為她不愛他嗎！

平複這些年的嫉妒之火漸漸彌散，讓謝瞻心氣上湧，原本存在腦海中的計謀，讓他甚至想不起任何一句一環。

他見她的時候，總能回到從前在江湖的時候，她不做一舉一動，凡事卻都讓他拱手相送。

謝瞻也不管坊中的其他人，鐵青着臉，目光快要紮穿女子，快步走到一樓的戲台上，伸手攥住那個一身紅裙的女人，不由分說地，扯着她的手腕連拉帶拖地出了秦淮坊。

謝瞻也不管這個地方其他人的反應，隻是看看無常，喊了一聲“無常……”

無常歎口氣，随即心領神會，忙着應付主子留下的爛攤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