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不自覺想到了昨晚他朋友口中那個叫刑蟬的,不知道是哪個字,但聽上去像是女孩。男生說這話時的笑調也像是調侃。
應季雨在暑假不小心點進過點贊他個簽的一個企鵝賬号主頁。
是個女孩,頭像一片白。
空間顯示了三張小圖的照片,她沒點進去,但看到對方化着精緻的妝容,很漂亮很漂亮。
不管是穿着打扮還是身處環境,都是她沒見過的養尊處優,像是書香世家從小被人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公主。
他很受歡迎。
這種歡迎程度已經超越了她之前的想象。
這個認知沖到腦子裡之後,她還有些愣。
那時她也不知道怎麼,一股氣删掉了他的好友,甚至删掉的前一天淩晨,都還在聊天問他是什麼星座,問他什麼時候生日。
應季雨生日在7月25,獅子座。梁宗銘是摩羯。
搜索引擎顯示兩者都容易因為步調不一緻而産生矛盾,且都不願意退讓。
删了他好友一直到開學,應季雨都變得悶悶不樂。
也是在删了他的第二天,她不小心接到了從外地回來的應洪濤備用機的電話,是一個女人。
應季雨挂完電話就查看了他微信賬單,他手機微信裡有大量688的轉賬,他出軌了。
應季雨翻出書包,從口袋裡翻出了那兩張紙币,皺巴巴的,帶着小販老闆手指上油餅的氣味,邊角已經被卷破了。
她認認真真展平,夾在本子的中間某一頁。
這個本子還印着夏河中學的徽章,是她高二運動會三千米第二名的獎品。
應季雨知道知道梁宗銘家在哪。
杞縣的。
周格第一次去杞縣看病時應季雨就愣住了,等她回來還聽她說杞縣的發展好一些,最近那邊在翻修建火車站。
她發的一些照片應季雨也會看,想知道杞縣長什麼樣子,那個人從小到大生活的地方是什麼樣子的。
高二那年夏天,互聯網自媒體盛行,應季雨在社交平台刷到有人宣傳,随手轉給了梁宗銘。
那時應季雨跟他聊天極其頻繁,頻繁到了幾乎每天都會說話的程度,當然每次都是她主動。
她不是喜歡安靜的人,但剛轉學沒多久,大家都有了圈子,她不知道怎麼主動也不知道要說什麼,甚至有些害怕因為班主任針對她,連帶着大家也不願意靠近她。
像是一種自我的孤立。
也曾經試圖跟之前學校的同學聊天,沒聊兩句話題就冷下來了。
但梁宗銘不一樣,他陌生,不熟,隔着一層朦胧的網絡,讓她充滿了探究欲跟分享欲。
【哎對了,我看到網上最近,好多人去打卡杞縣的海鮮拌面超級好吃!距離我好近,可惜沒有時間。】
聽說用了秘制的醬料挑拌的,近日無辣不歡人士的蓓蕾轟炸器top。
當時他沒回,一直到下午才回的消息。
【吃了,難吃,吊瓶中。】
還配了紮了針的圖。
應季雨眼睛撐大。
【?啊。】
【謝謝你,我十八年了才知道自己蟹黃過敏。】
應季雨後知後覺,又問:【你在杞縣啊?】
【昂。】
【啊……醫生說什麼?】
【讓我下次少吃點,還能救救。】
應季雨:【……】
應季雨:【你自己去吃的,才不怪我。】
L:【沒說你。】
應季雨又打開那張照片看。
一個手背,針埋在醫用膠布内,滲出了些血。
他的手掌很大,手指很長,骨節分明,又帶着些粗粝的紋路,指骨内側有個很淺的紅痣。
那是應季雨第一次忽然感覺,梁宗銘距離她很近,他就在距離她不遠不近的地方生活。
她在知道後鬼使神差去搜過,從夏河到杞縣的大巴車在手機上搜不到。
她從小到大都沒出過遠門,甚至于沒離開過夏河,沒坐過大巴也沒坐過綠皮車。
那一瞬間,她又覺得不是那麼近了。
此時心尖忽然湧動着一股莫名的沖動,想見他,認識他。
從你好啊,我叫應季雨,就是……經常跟你聊天的那個網友開始。
應季雨把本子放在書包裡,又打開手機,盯着跟他的聊天界面,閉了下眼,有些破罐子破摔地發。
【梁宗銘,昨晚你朋友說的那個女孩是你朋友嗎?】
過了十幾分鐘,他回了個嗯。
【怎麼?】
【你女生朋友很多嗎?】
【多少算多。】
應季雨沒回這句,隻是問:【能不跟那些人玩太近嗎?】
【為什麼?】
【現在想起來我是個混混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