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作是我自己來,我隻怕連一個字都不會多說。”
試霜刃本想再冷嘲熱諷一番的,可現如今他冷汗涔涔,實在是沒有多餘的氣力用來去跟雲歸處吵架鬥嘴上了。
雲歸處看了一眼傷口,淡淡地說:“我先幫你将裡面的飛刃拔出來,你先忍着點兒。”
試霜刃臉色在聽到這席話的瞬間變得更白,他張開嘴,下意識地想要拒絕這個提議。
但話到嘴邊,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雲歸處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笑。
畢竟從小到大都是嬌生慣養的姜小公子哪裡受過這樣重的傷?又哪裡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處理過傷口?
不過,既然選擇步入江湖,并且想要有所成就,那麼這些就是他遲早都要經曆的事情。
試霜刃自然也明白這一點。
雲歸處将上衣湊到難為情的姜小公子的嘴邊,試霜刃猶豫片刻,最終還是張嘴咬住了。
他駕輕就熟地從試霜刃的身上摸出一把短匕,又将它在燭火上灼燒了一段時間。
這在短短的幾分鐘裡,試霜刃忽然覺得自己很像一隻待宰的羔羊——除了心驚肉跳地看着殘忍的屠夫磨刀霍霍外,便再無他法。
他緊張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别擔心,很快就好——不會讓你太痛的。”雲歸處微笑着安慰道。
試霜刃眨了眨眼,他很想開口說看雲歸處的樣子怎麼看都像是騙人的。
可他隻要想發出一個音節,他的舌尖就會推搡着衣物往外滑,導緻他最終隻能選擇無言地沉默,亦或者是竭盡所能地擡起眼睛瞪向對方以表達自己的不滿情緒。
雲歸處甩了甩手上的刀刃。
試霜刃的全身上下都不留餘力地呐喊着,叫嚣着讓他快點逃跑。
但雲歸處溫柔的手卻無情地摁住了他的身軀,斷絕了他臨陣脫逃的念頭。
“——!!”
在利刃再次刺破血肉的那一瞬間,試霜刃大腦空白了一瞬。
窒息、疼痛與眩暈接踵而至,像是煙花一樣在他的腦子裡炸了開來,讓他不得不狠狠咬住牙關,才能勉強讓自己不慘叫出來。
好在雲歸處的動作很快,将飛刃挖出來之後,他熟練地從懷中拿出一個瓷白藥瓶,用牙齒拔開木塞,将藥粉像是不要錢一樣灑在那個汩汩流血的傷口上。
藥是好藥——在藥粉觸及到傷口的一瞬間,血幾乎就不再流了。
但與之相對的是,試霜刃痛得快要死了!
他的身體下意識地反抗着這種刺激的藥物以一種近乎極端的方式來修補他的血肉,他現在簡直痛得恨不得一頭撞死。
可雲歸處此時此刻很冷漠地壓制住了他,在包紮傷口的同時讓他隻能被迫承受這被稱之為“新生”的痛。
“我……我好痛!痛得快要死了!”試霜刃終于再也無法忍受地哭喊出來,“放開我……嗚……”
雲歸處無奈一笑,問:“真的比死還要痛嗎?”
“但是活着的痛,總比死了的毫無感覺要好罷?”
他環視一圈周圍,其深意不言而喻。
試霜刃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隻是緊抿着唇,顫顫巍巍地抓着他的手以宣洩身軀中難以忍受的疼痛,如同野獸般兇狠的視線中亦有閃爍的淚光。
其實看着還怪可憐的。
他緩了好一會兒,等終于熬過那陣錐心刺骨的痛時,才終于大發慈悲地松開了雲歸處的手。
雲歸處看着自己印迹斑斑的皮肉,忽然覺得自己也挺可憐的。
隻是他忽然有些心虛,這才終于放開了禁锢住他的那隻手,而後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一樣站了起來。
“既然知道活着有多麼不容易,以後就别老是把‘死’這個字挂在嘴邊啦——怪不吉利的。”
但他沒想到的是,不過才将将好轉,試霜刃就不要命地想站起來。
不過還沒得逞,就立刻被雲歸處按着肩膀壓了下去。
“這是幹嘛?才剛說完,你就想要找死?”雲歸處皺着眉頭,不悅地說。
還有衣服都沒有穿好,就這麼邋邋遢遢地急着走,可真不像這人的作風。
莫不是實在是難以忍受和他共處一室?雲歸處内心幽幽地想,怎麼說他也是個風流倜傥的武林少俠,雖說先前與姜小公子有些龃龉,但方才自己幫了他,還不至于這麼招人厭罷?
雲歸處一邊歎氣,一邊認命地幫他整理衣服。
試霜刃便擡起頭來看向他。
他的眼裡閃着堅定的亮光。
“那你……你來幫我找個人。”他頗為虛弱地說。
雲歸處難得地沒有開口反駁:“什麼人?在哪裡?”
試霜刃思索道:“一個男人。身量比你矮一點,也比你更瘦削,長相很普通,年紀約莫在二十有五……也許就在樓下。”
雲歸處添油加醋地問:“活的還是死的?”
試霜刃猶猶豫豫的:“……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