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二人,英俊的面容卻在雨夜的幽光下顯得像是來自地獄的惡鬼。
鬼陰陽夫婦二人被吓得渾身哆嗦了一下。
隻聽雲歸處冷冷道:“若是我聽到相關傳聞,就算不遠萬裡,我也一定會回來取你們的性命。你們明白的罷?”
鬼陽忙不疊地點點頭:“明白明白,自然是明白的。”
雲歸處這才重新笑了起來:“既然如此,那你們二人還是早些回去休息罷,年紀大了,徹夜折騰可是頂不住的。”
鬼陽聞言,便迅速攙扶起跪倒在地上的鬼陰離去了。
雲歸處看着他二人蹒跚離去的背影,不由得歎了口氣。
他甩了甩帶血的長劍收入劍鞘,而後坐回床邊,擡手捏了一把試霜刃的臉。
“我同那兩人打得天崩地裂的,你倒是睡得香甜。”雲歸處道。
試霜刃睜開眼,眼裡沒有絲毫困意:“你為什麼不殺了他們兩個人?”
雲歸處說:“為什麼要殺了他們?”
試霜刃道:“你不殺了他們,就不怕他們日後伺機報複你?”
雲歸處沒回答,而是伸手推了推試霜刃,讓他往裡頭躺了點兒。
雲歸處躺了下來,懶懶散散地說:“不怕。”
“先不說他們的壞事沒有做成,我沒有殺掉他們的必要。更何況,我并不喜歡殺人。”
試霜刃卻說:“有些人的仇恨,是你完全想象不到的。”
“他們可能隻是為了活命,所以才配合你演戲而已——江湖裡的很多人都會這麼做。所以我不相信他們。”
雲歸處轉了個身,和試霜刃面對面躺着。
“我忽然有些好奇了,”雲歸處道,“像你這樣不愁吃不愁穿家庭幸福美滿的小孩,怎麼偏生會有許多這樣極端的想法?”
試霜刃道:“這些都是我師父教給我的。”
“當武器握在手裡的時候,不論男人女人都不可相信——能相信的隻有自己。”
雲歸處道:“好像你師父聽上去才是那種有深仇大恨的人。”
試霜刃說:“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師父他确實很恨一個人。”
雲歸處道:“聽上去好像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試霜刃道:“這個故事師父不肯講給我聽,隻教我不要學他,不然日後遭信任之人背叛,隻會覺得萬箭穿心之痛尚不能比。”
他垂着眼,沉默片刻,很快便又擡起眼來,目光灼灼地盯着雲歸處。
“你不會是師父恨的那種人的,對罷?”
想要得到試霜刃的信任很簡單,同時又很難。
這簡直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滋味兒。
雲歸處的喉頭忽然哽了一下。
“唉,我背叛你,難道有甚麼好處不成?”他戚戚然道,“秘籍又不是一本書隻能給一個人學,我難道還要為了區區一本秘籍而置江湖道義于不顧麼?”
試霜刃卻顯得并沒有那麼高興。
他可能是真的累了,在聽到雲歸處的承諾後,也隻是淡淡地應了一聲,很快就閉上眼睛重新睡了回去。
雨還未停,風還在刮,這一切都顯得夏日的夜晚格外地冷。
但人是溫暖的,心也是熱烈的,雲歸處看着試霜刃,隻覺得自己好像要瘋了。
……
第二日晨起,睡得舒舒服服的試霜刃伸着懶腰從床上起來,順帶着活動了一下自己酸軟的四肢。
隻是摸了摸身旁,确實空空如也。
再一扭頭,發現雲歸處就坐在桌邊優哉遊哉地喝茶。
試霜刃道:“你怎麼起得這麼早?”
雲歸處苦笑道:“睡不着,自然就起得早了。”
他一轉過頭來,眼底下赫然兩道濃重的青黑,一看就知道是晚上沒睡好。
試霜刃樂得花枝亂顫:“你這般情态,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晚上去偷牛了。”
雲歸處道:“你怎地不問問我晚上為什麼睡不着?”
試霜刃道:“我才不問,問了你又要說我睡相不好擠着你了。”
雲歸處點頭道:“你倒是對你自己很了解嘛。”他笑了一下,又補充道,“但我要說的不是這個,難道你一點都不感到好奇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