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夫又歎了一口氣,他隻覺得,連他這樣開朗的人在同雲歸處講話的時候也要歎這樣多的氣,真不知道姜小公子那樣暴躁的脾氣到底是怎麼忍受下來的。
“你能活到現在,真要将大半功勞給生你的父母。”
“若不是他們給了你這樣好的一張面皮,又有這樣好的武功天賦——否則每個同你講過話的男人都是要跟你打一架的。”
雲歸處微微一笑,并不介意。
“我一直都很感謝我的生身父母,正因有他們給我的一切,我現如今才能活得這樣潇灑自在。”
“都成通緝犯了,還說甚麼‘潇灑自在’……”馬夫輕笑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
“不過姜小公子怎麼去了這樣久的時間,難不成是鬧肚子了麼?”
他疑惑地看着試霜刃消失的方向。
雲歸處托着下巴,遠遠地望着那片綠油油的樹林。
“也許……是有了豔遇也說不定?”他道,“畢竟像他這樣精緻漂亮的孩子,很難說會不會被山中的鬼靈精怪給盯上嘛。”
馬夫怪道:“你不去看看?”
雲歸處卻顯得很哀傷:“沒辦法呀,姜小公子說了,我要是敢跟過去,就把我殺了。”
“我雖然對姜小公子有感情,可也不能乖乖地站着給他砍罷?”
馬夫笑道:“我竟不知道,你是會把一句氣話當真的人。”
雲歸處微笑道:“當真倒是沒有當真……不過我轉念一想,覺得還是應該去看看的好,就算撞上姜小公子在做什麼不方便的事情,我也隻好自認倒黴了。”
馬夫疑惑道:“這荒郊野嶺的,能做甚麼不方便的事情……”
雲歸處但笑不語,隻是縱身跳下了馬車,朝着試霜刃消失的那片地方跟了過去。
馬夫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先是好奇地皺了皺眉,而後很快便釋然一笑。
唉,算了,橫豎是雲歸處和試霜刃這兩個人的事情,他一個雇來的馬夫摻和什麼呢?
他往後躺倒,看着天上一片灰蒙蒙的藍,卻覺得心情前所未有的好,甚至還忍不住輕輕地哼起了歌。
“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這樣被通緝卻自由的人生,好像确實要好過一整天都坐在武林盟裡批改公文。
雲歸處帶着他的劍,沒有花費多少功夫就找到了在大樹底下的試霜刃。
他的四周既沒有什麼“鬼靈精怪”,也沒有什麼其他令人感覺到奇怪的地方,如果非說有的話,可能就是姜小公子看上去有些奇怪。
他隻是靜靜地站着,背對着雲歸處,好像并沒有察覺到他的到來。
雲歸處已确定自己踩在草地上時發出了“沙沙”的響聲,但試霜刃卻沒有任何反應。
“姜小公子?”雲歸處在距離他三步遠的地方嘗試着叫了他一句,但對方還是不理他。
雲歸處思索片刻,而後像是松了口氣般笑了起來,滿臉讨好地湊上前去,伸手拍了拍試霜刃的肩膀。
“姜小公子,怎地不理我呀?叫了你好幾聲了。”
“為什麼不說話?難道你又生氣了麼?”
“雖然你讓我不要跟過來,但你實在是太久不回來了,我還以為你鬧肚子了哩。現在一看,你這不是好好的麼?”
說時遲,那時快,在雲歸處尾音落下的一瞬間,一道白光便猛地劃過他的眼前。
幸好他早有準備,飛身向後撤去,這才沒有被那短刃所傷。
雲歸處一邊退一邊佯裝傷心地說:“姜小公子,雖然是在下違背諾言在先,可畢竟說到底也是擔心你呀,怎麼就這麼毫不留情地動起手來了呢?”
“難道你真的要砍死我不成?”
雲歸處伸手欲扣住試霜刃的手腕制止他的行動,可當他的手就要接觸到對方的手腕時,便登時感到一陣刺痛。
他迅速收回了手,隻見自己方才還好好的手掌上立馬浮現出了一道細小的血痕,此刻正潺潺地流着鮮血。
好險——如果他真要握住了試霜刃,那恐怕自己這半隻手掌都要斷掉了。
雲歸處一邊向後退一邊同試霜刃交談着,可試霜刃卻好像什麼都聽不到,什麼也看不見,隻知道一昧地朝着他攻擊。
雲歸處苦笑道:“姜小公子,你這成天對我打打殺殺的倒也沒什麼,我并不在意。”
“隻是你這腰傷好不容易才好了點兒,怎麼又這麼快就動起粗來?”
“傷口要是再裂開,恐怕就難好了……”
“唉,”他歎了一聲,面上的表情顯得很是無奈,“不過這也并不是你的錯,非要說的話,就請那位躲在樹林後的‘客人’現身,再同你我好好賠禮道歉罷。”
話音剛落,雲歸處便從懷中迅速擲出一枚飛刃——
隻聽得“噗嗤”一聲,似有利器入肉響動,那林中樹葉“沙沙”晃動幾下,很快便“咚”地一聲掉下一個人來
與此同時,試霜刃也像是沒了細線牽引的木偶一樣,直直地往前倒了下去。
雲歸處伸手一接,便穩穩當當地将人攬在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