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歸處就躺在他的身旁。
其實男人跟男人躺在一張床上睡覺并不是什麼很奇怪的事——
畢竟楊柳風和馬夫也是一起這麼睡的。
但試霜刃的心裡卻覺得有些奇怪。
是說不清道不明的一點慌張,還有一點安心。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着的。
但是雲歸處一定比他睡得晚。
因為每次雲歸處早上起來之後都說他睡相不好的事情——如果他睡得早的話,哪裡有閑工夫來在意這些?
一想到這件事情,試霜刃就覺得很郁悶。
不過誰讓雲歸處自己不願意去和那兩個人擠一張床的?就算他半夜被自己踢下床去,那也是活該。
這麼想着,試霜刃很快就覺得意識模糊、開始東想西想起來。
不知道事情什麼時候才能結束?也不知道結束之後會怎麼樣……
拿到秘籍,習得絕世武功,成為江湖赫赫有名的人物——這些光是想想都覺得很誘人。
還有呢?
試霜刃感覺自己好像站在很高很高的山上,淩厲的風刮得他面皮生疼,孤獨又寂寥的感覺讓他好像要掉下去了那樣。
但是在失足墜落之前,有一隻手握住了他的。
當看到那隻手的主人的時候,試霜刃似乎并不感覺意外。
因為他本來就不是這座山的主人——他隻是一個拼盡全力才登上來的登山客罷了。
試霜刃好像忽然明白了什麼。
他真的隻是為了秘籍麼?還是别有私心呢?
他有些不願去想。
可事實如此赤裸地呈現在他的面前,叫他連不想去看都難。
他簡直害怕得想要逃跑,卻又害怕自己逃跑之後,再一回頭,除了白茫茫的雪,就什麼都不剩下了。
試霜刃好像做了個不太甯靜的夢。
雲歸處是這麼想的。
因為他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整個人也好像怕冷似的蜷縮了起來。
雲歸處輕輕地歎息了一聲,而後湊上前去,溫柔地抱住了他。
“沒事的、沒事的……”他口中喃喃自語着,伸手撫摸着他有些消瘦的背脊。
連日奔波的生涯還是太不适合這個嬌生慣養的小公子了,雲歸處默默地想道,比起一開始見面的時候,他确實是瘦削了不少。
雲歸處也不知道自己這麼做到底有沒有用。
畢竟他沒有當過父親,更沒有做過母親,根本不知道應該怎麼哄一個睡不安穩的孩子,隻能根據自己的經曆大概猜測出應該是要這麼做的。
試霜刃的眉頭随着他輕柔的動作漸漸地展開,呼吸也逐漸平穩下來。
他就像一個毫無防備的孩子那樣,将整個人都埋在了雲歸處的懷裡。
他伸手環住了雲歸處的腰,抱得很緊,緊到雲歸處覺得自己好像都有點兒呼吸困難了。
雲歸處覺得有些奇怪,不知道今晚的試霜刃為什麼看上去格外難過。
是因為太想家了麼?
雲歸處伸手拍拍他的背脊,摸摸他的腦袋——就像對一隻炸毛的小貓做的那樣。
既然如此,那就快點兒把事情結束好了,他想,雖然東躲西藏的生活也很有趣,但比起這樣漂泊不定的生活,似乎還是安定下來比較适合試霜刃。
雲歸處也閉上了眼,和試霜刃相擁而眠。
外面又開始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但是沒關系,這樣的雨,等到第二天早上,就會結束的。
隻有停駐在葉片上的水珠會暗示着它們曾經來過的事實。
……
第二天晨起,鳥兒在樹枝上婉轉啁啾。
試霜刃睜開眼睛,看到一線晨光——
原來是時間還早,天還沒完全亮起來。
但雲歸處已推開了房門。
“早,”他微笑着,看上去昨晚睡得不錯,“姜小公子昨夜睡得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