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歸處笑道:“不必擔心。”
說罷,他從地上那些商人留下的行囊中拿出一副由兩個琉璃鏡構成的奇特的東西。
“方才我看那些西域商人運送的貨物裡好像就有這個,我曾經在一些有錢的讀書人的臉上看到過這個——他們看書看得太用功,把眼睛給看壞了就會用這東西。”
試霜刃從他手中拿過這東西,對着有光照的地方仔仔細細地觀察了一下。
馬夫也好奇地湊上前來,想要看看這到底是什麼。
試霜刃解釋道:“我知道這東西。這個叫做‘叆叇’,似乎是從西域那邊傳來的,來家裡做客的客人曾送過我父親一副用以把玩。”
“聽說叆叇價格高昂,堪比一匹好馬,不是尋常人能夠用得起的。”
“那些商人馬車上幾乎都是這種值錢的行當,行為處事又如此鋪張招搖,也難免會被殺人越貨……”
“不過話說回來,既然有了這個東西,那就好辦了,”試霜刃将叆叇遞給雲歸處,“隻需要稍微改造一下,用布條護住臉部的空缺部分,就可以看清沙子裡的東西了。”
馬夫又問:“但是這沙漠漩渦來去無蹤,我們總不能在這裡幹等上幾天幾夜罷?”
雲歸處道:“不必如此。”
“如果我們的猜想沒有錯的話,那麼這漩渦就一定不是無規律可循的——看方才那場意外,大概可以猜測出這些人的目的并非人命而是财物。”
試霜刃接着說:“而這些天恰好是皇城大辦互市之時,從此處經過的商人隻會多不會少。所以我們方才才會在沙漠關口瞧見這麼多的屍骨。”
“也許再過不久,就會另有一隊商隊出現。我們隻需要跟着他們就好了。”
馬夫聞言,亦覺得兩個人說得十分有道理。
隻不過……
“我不知道,你們什麼時候變得這樣默契起來了?”馬夫眨了眨眼,笑着說,“我還以為我跟雲歸處做朋友做了這麼多年,已沒有人能比我更懂他。”
如果換做平時的姜小公子的話,百分百是要氣沖沖地回一句“誰跟他默契”諸如此類的話。
但現在的試霜刃好像很累,病痛不僅帶走了他的銳氣還帶走了他的活力,以至于讓他看上去病恹恹的,連生氣頂撞的力氣都沒有了,還讓人怪不習慣的哩。
試霜刃隻是瞥了雲歸處一眼,而後迅速垂下眼來,有氣無力地說:“畢竟我家是做生意的,知道這些還挺正常的。”
雲歸處沉吟片刻,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他的病還沒好全,現在還在跟他們一起鬧騰确實是有些吃力了。
“你感覺怎麼樣?”他關心地問。
試霜刃低聲道:“還好,問題不大。”
馬夫站了起來,提議道:“那我們還是快一點走罷。在沙漠待得越久就越危險,我們還得快一點找到一下個可以落腳的地方。”
于是衆人一起收拾了一下散落在地上的物資,用面紗遮好面孔,繼續前進了。
如試霜刃所說,正是皇城大開互市之時,從沙漠中來來往往的旅人商人絡繹不絕,沒有走多久,他們就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駝鈴聲。
回頭望去,是一隊聲勢浩大的商隊。
領頭之人騎着一匹高大的駱駝,全身上下都被白色的衣物包裹得嚴嚴實實,但卻不難看出他魁梧的身材與淩厲的氣質。
隻是這一眼,試霜刃就看出他與旁人的與衆不同來。
這個人不簡單。他拉了一下臉上用來遮蔽風沙的面巾,默默地想。
他們的兩條腿當然沒有駱駝的四條腿在沙漠中行走得那麼快。
所以縱使他們一開始是走在前面的,但後面的商隊很快就趕上了他們。
一行四個人,身上的行李少得可憐,看樣子既不是旅人也不是做生意的商人,更像是漫無目的的行者。
于是在商隊經過他們時,試霜刃理所當然地同那領頭者對視了一眼。
像是刀子一樣鋒利的眼神。
這樣的一雙眼睛,讓試霜刃莫名覺得熟悉起來。
隻是這一眼,就讓那身着白衣的領頭人停下了繼續前進的步伐。
試霜刃一行人亦停了下來。
領頭人忽然回頭看向他們,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試霜刃:“請問幾位來大漠,是來做甚麼的?”
雲歸處向前一步,微一拱手,客客氣氣道:“在下幾位是來此地考察的旅者。隻是路途遭遇悍匪,不小心将行李丢了。”
說着,他面上露出一個很可惜的表情,仿佛确有其事似的。
那領頭人忽然輕笑一聲,貌似很友善地說:“大漠兇險萬分,一不小心就會丢了小命,比起寥寥幾人結伴而行,不妨同我們一齊前進,相互之間也好有個照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