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門關似乎已經吃完了,正在細細地擦拭着他心愛的玉笛。
“昨晚好大的風。”他悠悠然地開了口,意有所指地說,“風大得連沙子裡的動物都卧不住了,直往溫暖的營帳裡鑽。”
雲歸處卻全然不為所動,裝得一副好像甚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沈兄說的是,昨夜的風确實大得很,不知道你晚上守夜有沒有多穿一點?不然不小心着涼就不好了。”
玉門關低笑一聲,道:“多謝宋兄關心了,我在大漠生活了許久,這點凍還是扛得住的。”
雲歸處但笑不語,隻伸手給試霜刃盛了一碗肉湯。
在場五個人,隻有一個人還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楊柳風吃完,放下碗筷,莫名其妙地問:“咦?你們到底在說甚麼?”
“我昨夜睡得可舒服了,什麼時候開始刮起的大風,我居然都不曉得。”
馬夫皮笑肉不笑地再給他打了一碗,塞到他的手裡,道:“大人之間的事情,小孩子就不要摻和進來了。”
楊柳風端着熱乎乎的湯,頗為郁悶地說:“早說了,我今年已快四十歲了。要說小孩子,我們這裡隻有姜小公子一個人二十出頭的小孩子罷。”
馬夫打住道:“吃你的,别的不要多問。”
楊柳風噘了噘嘴,嘟嘟囔囔地應了一聲,好似不大高興,但還是悶頭吃起肉來。
趁着天還沒有變得太熱,幾人圍坐在已經熄滅的篝火旁商讨事情。
雲歸處道:“我這幾日在地底下,确确實實遇到了傳說中的那個部族。他們倒是有個正兒八經的幫派名字,叫做‘揚沙幫’。”
“那些被漩渦卷進地底下的商人大多都被搜刮幹淨身上的财物後死了,隻剩下一些年輕貌美的女子或者是身強體壯的男子留在地底。”
“——前者為他們生兒育女、繁衍後代;後者則在他們的武力脅迫下替他們從事一些體力勞動。幸好,在他們的眼裡,我還算是後者的行列,所以沒有一開始就被殺掉,而是被他們抓去了牢房關押着,等待他們首領的最終安排。”
試霜刃思索片刻,不由得想到了那個同雲歸處一起進入漩渦的人。
“話說回來,那日同你一起掉進去的那個白衣男子如何了?”他問,“我瞧他的身體也還蠻結實的,應該也和你一起被關起來了罷?”
雲歸處仔細地想了一下,而後搖了搖頭,有些無奈地說:“沒有。”
“我在牢房裡好像沒有看見他的蹤迹,但我在死人堆裡也沒有見過他的身影。或許是我看漏了才沒有看到他,又或許是因為他被揚沙幫的人發配去做了其他的事情。”
馬夫忽然好奇道:“那你在地底下的這幾天都在做什麼?”
“我聽你說,覺得你的行動好像也不是多麼受限。我還以為你會被五花大綁起來狠狠鞭撻一頓哩!”
雲歸處簡直想白他一眼:“你能不能盼着我有點好?”
“雖然在地底的這幾天沒有被綁起來那麼慘烈,但白天做得事情已算得上是磨煉。我從來不知道,原來我還會有比當通緝犯更受氣的時候。”
“我要在夜裡守衛熟睡的時候暗中調查,所以白天的時候我也不能打草驚蛇,因此我隻能裝作一個普通的漢子,白天替他們做些搬運屍體貨物之類的髒活重活,隻有晚上的時候才會有一頓稀飯吃……”
馬夫驚道:“真的這麼慘麼?”
雲歸處歎息道:“我騙你作甚麼?我在地底的那幾日,算是過足了沒有人權的奴隸的生活,每天兩眼一睜就是奴隸主的鞭子,不管我做得好不好,他高不高興,我都要挨打,沒有過幾天,我就漸漸覺得有些受不住了。”
“唉,真是毫無人性可言。連我都尚且如此,可想而知那些普通人在此能堅持多久?”
“不過因禍得福,我在大牢的深處,找到了一個你我都很熟悉的人。”
試霜刃聞言,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但他沒有打斷兩個人的談話。
馬夫摸了摸下巴,道:“你先不要說,讓我猜猜——是不是李長老?”
雲歸處點點頭,道:“你還蠻機靈的嘛,一下子就猜出來了。”
馬夫笑嘻嘻的:“唉,這又不是甚麼很難猜的事情。畢竟武林盟八位長老裡,能夠将各種稀奇古怪的蠱毒、醫術、巫術之類的武學盡數掌握的就隻有他。”
“既然如此,對他來說,那區區曼陀羅毒肯定不是甚麼難事。更何況現在姜小公子好端端地站在我們幾個人的面前,就足以表明你見過他的這件事。”
“不過奇怪的是,他不應該在武林盟裡待的好好的麼?怎麼會在揚沙幫的大牢裡過苦日子?”
雲歸處道:“我也這麼問過他。但是彼時的李長老已經傷重得完全說不出話來了,撐着給了我一點東西後他就兩眼一翻暈過去了,所以我最後也沒問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來。”
“在地底待的時間越久,暴露的可能性也就越大。因此,在找到揚沙幫出入地底的隧道後,我就一個人逃了出來。”
“揚沙幫的頹敗可以歸因為那場史無前例的沙暴,但這樣傷亡慘重甚至要靠擄掠婦女來延續種族生存的氏族卻在短短幾日之内迅速崛起,甚至成長為能夠威脅到沈兄沙漠之主地位的存在,你們難道就不覺得奇怪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