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卻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在兩個人面前站定了。

“我觀兩位小友龍章鳳姿……”

他話還沒有說完，試霜刃就繞過他走了。

道士愣了一下，忙追上前去。

“唉，小友，好歹聽我把話說完嘛。”道士急匆匆道。

試霜刃瞥了他一眼，說：“我才不要聽你在這裡裝神弄鬼的，你要是想用這種方式來騙我的錢，那就太笨了！”

說罷，試霜刃又加快了腳步，讓老道士在後面追得氣喘籲籲的。

道士忙道：“小友，可以先聽我給你算算，不準不要錢的呀！”

見他說得嘴巴都幹了，試霜刃還是沒有理他的打算，于是他隻好将目光放在雲歸處的身上。

他輕咳道：“這位小友，你可願聽我一言？”

雲歸處看看試霜刃，又看看這位老道人。

于是他還真的慢下了一點腳步，問：“我不想聽你說，卻想問你一個問題。”

老道人眨了眨眼，說：“你問。”

雲歸處問：“你知不知道，他到底為什麼生氣？”他指了指試霜刃。

試霜刃的聲音遙遙地從前面傳來：“我沒有生氣！”

老道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果真氣得不行。”

雲歸處卻搖搖頭，笑笑道：“這你就沒說準——其實他還真的沒有生氣。”

老道人瞪大了眼睛，臉上浮現出一種很難以言喻的神色。

他猶疑片刻，而後不知道是真的大顯神通還是在裝神弄鬼地掐指捏算。

“哦！我知道了！”老道士仿佛恍然大悟地說，“他是因為你才這樣的！”

雲歸處不動神色，隻淡淡道：“真的麼？”

被他這樣雲淡風輕地一瞧，連老道士心裡也沒有底氣起來。

“呃……”他猶猶豫豫的，緩緩道，“十之七八罷。”

“哦——”雲歸處長長地應了一聲，“那他到底是為什麼才這樣？你曉得麼？”

老道士正在絞盡腦汁地冥思苦想，卻見試霜刃不知道什麼時候倒了回來，伸手一把拉住雲歸處的手。

“他曉得個屁，”試霜刃沒好氣地說，“這種裝神弄鬼的老道士我在姜家一年見到的沒有一百也有幾十，你還真信他在這裡神神叨叨地說些有的沒的呀！”

雲歸處微微一笑，道：“你現在好像看着已不是生我的氣了。”

試霜刃道：“我從來沒有生過你的氣！要氣也是氣我自己！”

雲歸處語氣暧昧地說：“哦……原來是這樣。”

試霜刃歎了口氣，伸手給了那老道士一塊碎銀。

老道士見到銀子，登時兩眼放光，忙不疊地将那碎銀接了過來。

試霜刃說：“剛才我看到你在巷子裡東奔西跑的，想必是得罪了甚麼人，既然如此，那你還是不要在這裡跟我們兩個人浪費時間了，拿着這些銀錢去别處支個小攤罷。”

老道士喜笑顔開，一疊聲地謝過試霜刃，果真立刻消失不見了。

等老道士消失，雲歸處才對試霜刃道：“現在可以告訴我，是為甚麼了嗎？”

試霜刃輕哼一聲，終于妥協道：“我隻是覺得，跟我家裡在一起，你好像隻光顧着讨好他們，連一點都顧不上我。”

“如果這樣的話，還不如讓你少跟我家裡人見面比較好，反正他們都已喜歡上了你，隻要這樣就已經很好了。”

雲歸處聞言，卻忽然感覺臉上好像有些發燙。

分明現在已是晚上，清涼得很，哪裡還會熱着他？

于是他深吸一口氣，而後緊緊地握住了試霜刃的手，趁着深夜人少之時将他拉到了一個鮮有人迹的小巷子裡。

試霜刃一開始還要掙紮一下，但是雲歸處的力氣太大，他睜不開。

更何況，他也不太想真的掙開。

江北的夜晚，有星有月，還有輕輕的微風。

還有在黑漆漆的小巷子裡悄悄地親吻的戀人。

親了沒一會兒，試霜刃就紅着臉推開了雲歸處。

“你膽子也太大了……”試霜刃小聲地說。

雲歸處卻道：“這裡又沒有人，你不要害怕。”

“再說了，就算真的有别人，他們也隻能看見我。”

他淺淺地笑了起來，笑容是那樣地令人安心。

但似乎是為了反駁他“沒有人”的說法，忽然有一個小巧的東西從他們的頭頂上落了下來。

雲歸處并沒有看那東西到底是什麼，隻是随随便便地伸手一接，就将那小東西穩穩當當地握在了手裡。

很輕，幾乎沒有甚麼重量，也不鋒利，看着不像是暗器。

“這是什麼？”試霜刃好奇地問。

借着巷子裡的月光，他湊上前去，看到了雲歸處手裡的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原來是一支上上簽。

雲歸處忽然輕輕地歎了口氣，笑道：“原來是他！”

試霜刃好奇道：“誰？”

雲歸處道：“方才我們遇到的道人，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扁舟子。我想，他一定是很感謝你的善心。”

雲歸處将那支上上簽放進了試霜刃的懷裡。

“你似乎又多了一個朋友。”他道。

試霜刃卻說：“在你身邊，我似乎總能遇到許許多多奇怪的‘朋友’。”

雲歸處道：“這是一件好事。”

試霜刃笑了笑：“也許罷。”

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了。

“那剛剛的事情……”他明明吹着涼涼的晚風，可又覺得自己的臉情不自禁地發起燙來。

雲歸處眨了眨眼，道：“看來，都被他看到了。”

試霜刃一下子就跳了起來：“你這混蛋！我以後再也不要在外面跟你做這種事情了！”

雲歸處道：“如果你又忍不住做了呢？”

試霜刃咬牙道：“那我就是小狗！”

雲歸處莞爾，竟撲到試霜刃身上，又将他逼到了牆角。

“小魚……”雲歸處也學着他的家人，這樣輕而柔軟地叫他。

試霜刃隻覺得心都酥了半截。

他想要一腳踢開雲歸處，可他踢得并不重。

黑漆漆的小巷子、靜悄悄的夜，還有兩個意氣風發的年輕人。

也許，小狗在這個時候都已睡着了。

也許，被當作小狗也不是甚麼壞事。

扁舟子遠遠地站在樹梢上，欣慰地看着今夜月滿人間。

他掐指一算兩人姻緣，倏地一笑。

原是長相思來長相見，上上簽又上上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