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柄上有兩隻手,沈容刀的壓着蕭達的。兩股力量對峙着,本該所向披靡的劍鋒滞在半空,遲遲沒能落下。
蕭達眼中掠過驚詫,她咬牙落劍,額角青筋微跳,可劍鋒不動半分。
這不可能!
她已經看出沈容刀靈力耗盡,怎麼可能徒手攔劍?
那可不是凡人那憑借劍術便能夠匹敵的劍。那是劍修的劍,是不能以劍術論高低的劍,哪怕隻是平平無奇的一揮,亦具有最鋒銳的力量。
可沈容刀不用半分靈力,卻抓住了她的劍!
這憑借的不是簡單抓握,而是能尋出破綻、一擊制敵的。
蕭達的手腕因為過度緊張而微微顫抖,而沈容刀臉上則露出微笑。
“你找死!”蕭達抽劍,不信邪地再度落下。
沈容刀側身躲過,手指剛搭上劍柄,眼見舊事将要重演,蕭達變招,手腕一動,接着,突兀一空。
劍脫手了!
蕭達不及反應,攻勢未緩卻撲空,身體前傾的瞬間,劍落入沈容刀手中。沈容刀握劍,回手向蕭達一劈。蕭達急躲,又搶出幾步,回首時,沈容刀已經拔劍向前,沖進了喽啰們的包圍。
蕭達有那麼一陣就愣愣地站在原地。
她看着沈容刀用自己的劍殺開血路。
喽啰們的靈力不要錢一樣傾瀉,沈容刀一概不管,隻悶頭亂砍,動作毫無章法,可劍光交織出的屏障卻又把攻擊都抵攔在外。偶爾透過幾招,落在她身上,她也渾若無事,直往前沖。
分明該是形勢一邊倒的亂戰,可沈容刀打得好像遊刃有餘。
看着沈容刀的身影越來越遠,蕭達心道:再這麼下去,她恐怕真的能從包圍中沖出去。
蕭達要追上去,可有劍的時候都打不過,現在劍都沒了……她腳步一頓,低頭,看見了躺在旁邊的暴風。
暴風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對上了蕭達的視線。
蕭達:這人還活着!
蕭達心裡拔涼,總覺得既能抗住葉婆娑一通揍又能抗住葉婆娑一頓毒的人也不簡單,可放走了她們倆,就該輪到她發現葉婆娑的不簡單了。
手臂在地上撐着,兩條腿努力蹬着,暴風吃力地爬着,剛要站起,蕭達毫不留情把她踹了回去。
“你同夥已經把你撇下了!”蕭達說。
暴風不吭聲。
蕭達道:“隻要你把她引回來,我就能放了你。”
“呸!”暴風無力地吐了口唾沫。
唾沫沒挨着蕭達,但蕭達大怒:“你别不知好歹。她跑了,老大肯定要你生不如死——”
“誰說我跑了?”一個聲音響起。
蕭達一扭頭撞上血呼啦一張臉,那張臉上還咧開一口白牙沖她笑。她下意識攻擊,還沒出手,沈容刀就當頭一劍。
蕭達倒下了,滿腦袋的血。
沈容刀擡劍看了眼,劍隻剩下一半,劍身坑坑窪窪,幫她抵擋不知道多少攻擊後,已經報廢,取得的戰果便是,喽啰們已經失去戰鬥力。
“我是要跑了。”沈容刀扔了殘劍,背對暴風半蹲:“上來。”
暴風抱住她脖子。
“勒死了。”沈容刀呻.吟一聲。
暴風松了松力氣,兩條腿環住沈容刀的腰。沈容刀掂了掂:“有點重。”
暴風嘴巴動了動,沒發出聲音。
沈容刀也沒有期待回應,背着她開跑。
葉婆娑仍在攻擊距離之外,和陣法鬥智鬥勇,喽啰們橫七豎八地倒了一地,沒有攔截的力氣。沈容刀自己也心力交瘁,靈力體力都瀕臨極限,完全不知道兩條腿是如何倒騰的,隻麻木地交替,頭上的血流下來遮住視線,她跑得深一腳淺一腳的。
忽然,額頭有微涼的觸感。
暴風給她擦了血。沈容刀正要開口,就聽暴風道:“你看路……我要颠死了。”
“那可真對不住了。”沈容刀說:“你要是還有力氣,就往我腰裡摸。”
暴風攢了攢力氣,單手摟着沈容刀脖子,另一隻手去摸她腰間,觸感分明,是儲物袋。
很多儲物袋。
“喂我點靈力。”沈容刀說。
暴風明白沈容刀怎麼還能背着她跑了。這些儲物袋都沒有加鎖,她輕易伸進去,摸來摸去,掏出幾塊靈石。
靈石剛貼到沈容刀眉心,靈力就被掃蕩一空。
沈容刀背着暴風跑路,暴風則從儲物袋裡面取出靈石、丹藥,凡是能确定補充靈力的,統統喂給沈容刀,自己也吃了幾粒能緩解傷勢的丹藥,止住了流血。
終于,沈容刀停下腳步,把暴風放下,擦了擦汗說:“你可真重。”
這回暴風出聲:“你當初把我拎來拎去的時候可沒這麼說。”
沈容刀向後仰倒,長長吐出一口氣,說:“要不是你——”
“要不是你偷了我,我們才不會走到這一步。”暴風飛快開口。
沈容刀扭頭,對上暴風不服軟的眼神,笑了。
“好吧。”她坦然道:“是我的錯。”
“……好吧。”暴風不太自然地說:“我也有不對的地方——比你少一點。”
沈容刀笑起來。
她注視着藍天,伸展的四肢如同“大”字。過了會兒,沒頭沒腦地說:“還挺刺激的。”
暴風後背有傷,隻能趴下去,聲音就帶點沉悶:“我可不這麼覺得。”
她隻覺得驚險。但凡期間棋差一招,她們兩個就都再也見不到太陽了。
想到這,她微側頭瞄着沈容刀。
歸根結底,若不是沈容刀改變了陣法,她們半點逃脫的可能也沒有。
那會兒,她想着暴力破陣,雖然希望渺茫,但也不能坐以待斃,而沈容刀一副沒事人的模樣,氣得她很想揍上兩拳。可事實上,沈容刀早就察覺了陣眼。
陣眼的确可能在陣法之外,但那樣的陣法很難遇到。就像沈容刀比喻的那樣,困住她們的陣法的陣眼正在空中。
問題是如何應對守在陣外的那些人。尤其是她們合力也打不過的那個綠衣修士。
“把她困在這兒怎麼樣?”沈容刀提議。
暴風并不很信任沈容刀的能力,但沈容刀已經以此為基礎考慮如何布局,說得暴風意動,不禁開口:“我想把玉牌也搶過來。”
她們身上的東西都被搜刮一空,那個引發一切的玉牌也在其中。她們不能肯定綠衣修士會把她帶在身上,但沈容刀的自信給了暴風“錯覺”,好像事情的發展會很順利似的。
沈容刀一錘定音:“你皮糙肉厚,正面吸引攻擊,我經驗豐富,可以趁機扒竊。”
暴風理智地沒有在那種時候唾罵一聲“小賊”。
事情進展得出乎意料地順利,綠衣修士當真随身攜帶玉牌,大約猜到玉牌對暴風的重要性,還從儲物袋裡取出在她眼前晃了一圈。
有好東西暴露在小賊眼裡,小賊哪裡能放過呢。
沈容刀從袖口中取出玉牌,仔細端詳,察覺其上有靈力萦繞,扔給暴風:“這法器很貴重?”
暴風連忙起身,雙手接住,确認完好無損,道:“對……也不是。”
玉牌雖然貴重,但也隻是容器,真正重要的是其中承載的信息。
暴風收好玉牌,又趴回去:“多謝。”
沈容刀偏頭就看見她棕色的發茬,忍不住摸上去。暴風一把拍上去,不疼不癢。
沈容刀趁機揉搓,說:“看你這樣,不像中毒。”
暴風認命般由她動手,悶聲道:“應該不是烈性毒藥,肉都吐出去了,剩下的毒問題不大。”
沈容刀托着下巴,盯着暴風看。暴風的臉半埋在臂彎裡,這會兒又探出來一點,目光頂撞:“你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