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您教誨。”您還當宇文辰是受蠱惑嗎?
容暄辭别喻尚書,便見容一與容二倚在馬側與班直叙話,她思緒頓收,接過缰繩與配刀,縱身上馬。
容一亦是随行,聊得有些意猶未盡,問道:“雖說不過是離開了幾個月,但再回來卻總覺處處不似從前了。國公,我們這就回府?”
“走罷,咱們先回家看看。”
停在檀木高門前,三人都恍如隔世。
丹漆金釘銅環都一如記憶中的模樣,連石獅子頭上的十三個鬈毛疙瘩也還是那般可愛。
隻是人的心境卻大不似從前了。
定國公府當年便是以一品親王的規格建造,是以碧瓦朱檐,重宇别院,景飾陳設雖不奢華卻占地廣闊,應有盡有。
要不然該當如何安置八百府兵的生活起居呢?
穿過遊廊水榭,步入前院正廳,容暄正疑惑着為何連府邸内都光潔如舊,而無落敗之感。卻見松茂堂内衆人忙忙碌碌,一派熱鬧景象,方才明悟過來。
薛舉正抱着匾額擦拭,擡眼瞥見容暄一行人,當即要招呼弟兄們行禮。
容暄擺擺手,心頭那點子愁緒都煙消雲散了。
她笑着解下配刀,打趣道:“從四品的明威将軍為我打掃府邸,真真兒是蓬荜生輝啊!”
薛舉習慣了這般玩笑,也附和道:“看來我這是又高升了。還得多謝定國公告知,不然我怕是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有多貴重呢!”
容一容二亦不免露出笑意,自覺地轉過玉刻湖光山色屏風,往後院去幫忙。
容暄環顧一圈,沒見到嶽銀朱,便問:“銀朱是在内院還是廂房忙活呢?你們沒勸着點兒?”
“嗐,國公這是小瞧人呢!”一旁擺桌椅的親兵探過頭來,“嶽小姐又不似我們這等軍伍之人,縱然行軍不快,一路跋涉也是累人得很。剛回府之時,大家先去收拾了璇玑院,便勸着她到那歇下了。”
另一個也插話道:“就是啊,怎麼能讓嶽小姐跟我們一起幹這些粗活兒呢?薛将軍當時可說了,嶽小姐若是硬要幫忙,晌午可不給她飯吃!”
衆人轉述間又是哄笑一片。
初春的天氣還是微涼,容暄卻似覺心肺都熱了起來。
她本因被迫留在帝都而心生煩憂,此刻才有回家的實感。隻是可惜母親不在。
薛舉倒頗有些不好意思:“别說我了,祁先生都還在廚房熬藥膳呢!雖說容三買的下人裡也有廚子,但到底他是行家,準備的藥膳方子又多,怕交給别人做弄混了,便親自去盯着了。”
容暄本想上手,募然發現談話間正廳已然收拾利索,眼底多了幾分無奈:“也差不多快午時了,我去廚房瞧瞧菜色怎麼樣了,你快讓兄弟們都休息罷,等着用飯。”
廚子姓張,還有一個姓劉的廚娘,并幾個打下手的丫鬟小厮,專注地在廚房裡忙活着。
定國公府在帝都中名聲一貫就很是不錯,此番買人給的錢豐厚還爽快,他們皆是卯足了勁兒要做一頓好飯,以便能長久地待在這兒保住這活計。
煙霧缭繞間,祁隐身在其中亦不像是沾了油污的凡夫俗子,反而如同意外入世的谪仙人。
嗯,他倒還真是個世外高人。
容暄抱臂靠在門框上,偏頭盯着最裡面角落守着小鍋的人,心下失笑。
細細打量才發現,他燒火的動作頗為熟練,一看就是做慣了的。怪不得也沒個人幫他,想必也是看過後就放心了。
祁隐握着一把小蒲扇,給幾個小爐子時快時慢地扇風,卻聽見熟悉的音色:“裡邊煎藥的,當時說給你多少工錢來着,怎麼瞧着不是很用心啊。”
他倏然擡頭看去,青衣将軍逆光而立,望不清神色。但他确定,此人當是微微挑眉眯眼,嘴角帶笑的模樣。
祁隐手下幹活不停,斂下眼眸低聲道:
“哪裡給過我工錢?你又買不起我,不過是我願意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