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咔哒,機器與輪盤喧鬧不休,混合煙草與電子香氛,散發出微醺的氣息。
周遭的環境有些熟悉。
又走幾步,葉枝想起來了,這裡像極了如今已銷聲匿迹的場所,舊時代的罪惡——地下賭場。
各式圓桌星羅棋布,每張桌前的人神色都帶着絕望或狂喜。
紙醉金迷不是錯覺,這些人狂熱的狀态分明堪比賭博。
葉枝突然意識到,她加班到一半趕過來,身上尚穿着警服,簡直加倍違反公序良俗。
她走在這充滿非法氣息的大廳中,一步一個不吱聲。
還好隻是虛拟遊戲,不至于舉報到風紀委員會吧!
有人抛一個酒瓶到空中,噴出一大簇鮮豔彩條,投影出騎馬遊街的财神爺。
不過,這裡與賭場也有不同之處。
比如另一側還有打排球、做數獨、下圍棋的,比傳統賭博更有利于身心健康一些。
與此同時,葉枝還注意到一件怪事:每個人頭頂上,都漂浮着一行意義不明的數字。
比如麻将桌前那圈人,頭頂上的數字分别是“3000”“600”“55”“4400”。
走廊逼仄的角落中,幾個人脖子上套着項圈,被拴在旁邊的扶手上,狗一樣毫無尊嚴,露出絕望的神情。
而他們頭頂上的數字都是負數:-1200,-4500,-10000……
這是什麼意思?
葉枝尚不明白,隻能隐隐察覺出,數字越高地位也越高。
仍在思考時,背後傳來一個聲音:“呦,這位小姐,有沒有興趣和我來一把?”
葉枝聞聲轉頭,看到一個黃毛紋身男,應該是遊戲的NPC。
“來一把什麼?”葉枝挑眉。
黃毛男擡頭看向葉枝的頭頂,咧嘴一笑:“聽你喽,你漂亮,聽你的。”
這男的簡直油得天雷蓋地虎,葉枝不禁一陣惡寒。
男人肩頭還蹲着一隻猴子,瘦骨嶙峋,神色和主人同樣猥瑣。
葉枝順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自己頭頂上也飄着個數字:100。
黃毛男盯着眼前的女人,口水都要流出來了:“我叫阿飛,認識下?”
雖然葉枝很不爽,卻也不想毆打遊戲NPC,隻當精神小夥在狗叫。
“不想認識。”她聳聳肩。
“跟着哥混,保你吃好喝好,我們這種男人在女人堆裡都是搶手貨。”阿飛賊眉鼠眼,逼近一步。
葉枝也不後退,隻用冷冰冰的目光迎向他,直至把阿飛盯到心裡發毛,表情僵硬。
葉枝露出嫌棄的表情。
“你是什麼牌子的塑料袋?”
“啥?”
“這麼能裝。”
“……”
阿飛調整片刻,強壓怒火:“這麼漂亮,還喜歡玩制服$誘惑,當債犬正合适不過。”
他肩上的猴子哇哇叫了兩聲,聲音沙啞難聽。
葉枝汗顔,但凡有點常識,都該能看出她身上警服的貨真價實。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調戲警察可是重罪,拜托。
阿飛喘着粗氣:“那有種你赢我,來,比一局。”
這時,身後有人拽住她的袖子:“别和他打。”
葉枝愣住,回頭看到個皮膚蒼白的年輕女孩,留着一刀切短發,畫着濃厚的煙熏眼影。
“為什麼?”葉枝困惑。
“你就剩一百了。”女孩窄而修長的眼睛透着凜冽。
葉枝反應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女孩指的是自己頭頂的數字。
而黃毛男阿飛頭頂上的數字,是“1450”。
葉枝由此推導出來,頭頂上的數字看來就是所謂的“積點”,大概是遊戲内個人資産的具象化。
“我就随便玩玩。”葉枝認為,她隻是平平無奇的試玩者。
阿飛有些急了,沖短發女孩惡狠狠道:“小瘋子,你滾開!”
短發女孩沒理會阿飛,仍看着葉枝:“你知道債犬的下場吧?”
“知道,我不在乎。”葉枝随口應付這位NPC。
短發女孩露出無可救藥的神色,一句話再不多說,從皮衣口袋掏出根棒棒糖塞入口中,徑直離開了。
葉枝望着她紙片般纖瘦背影,恐怖谷效應犯了,這遊戲NPC夠逼真,越看越像真人。
話說回來,“債犬”是什麼東西?莫非就是走廊裡被拴着的那些可憐人?
看到礙事的人終于走開,阿飛長舒一口氣,重新笑容滿面看向葉枝。
“怎麼樣?和我來一把嘛,玩點小的。”
“行。”葉枝眼睛都沒眨一下。
阿飛的表情由心虛轉為狂喜,伸手從夾克口袋掏出個奇怪的物件,從外觀看像個骰子。
葉枝很新奇,盯着他的一舉一動。
“建立對決,請求無相者。”阿飛捧着骰子,虔誠地沖骰子說出這句話。
請神呢?
葉枝眯起眼睛。
“滋滋滋……”
空中應聲浮現出許多發光粒子,它們呈螺旋狀旋轉上升,飛快排列融合,直至組成一隻貓頭鷹。
和在辦公室窗前碰見的不同,也和O先生不同,這隻是純粹的機器造物,渾身閃着金屬色澤。
葉枝再次震驚,雖說身處的賽博世界科技高度發達,但憑空出現實物,還是過于超前了。
貓頭鷹悠閑地扇着鋼鐵翅膀,用極為均勻的速度,懸浮在平視的高度。
“我是‘無相者112号’,請多指教。”它的喙一開一合,發出的合成音電量拉滿。
阿飛斜眼:“那就玩‘21點’,如何?”
“随你。”葉枝以前經常和同事打牌,各種套路輕車熟路,頗有自信。
“雙方同意,批準對決。”
下一秒,地面升起一個圓桌,蓋着厚重的天鵝絨布,桌正中央擺了副嶄新的撲克牌。
無相者112号等雙方入座後,落到桌沿。
它的機械眼珠轉了一圈:“現在開始‘21點’的規則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