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枝回到出租屋,百無聊賴。
明明昨晚一夜沒睡,她也不覺得困,反而很精神。
十幾平米的小房間内,葉枝按開全息投影。
随便撥幾個頻道,都是AI播音員的新聞誦讀,雖然面帶微笑,卻面無表情。
“要想全面建成沒有僞人的理想科技化社會,我們必須始終握牢方向盤,乘‘為民務實’之風,除‘為官不為’之私……”
葉枝又泡一壺茶,光熱氣已擠得她喘不過氣。
這麼長時間來,她第一次覺得有些空虛,心頭冒出片空白,放什麼都堵不住。
葉枝想到了祝扶桑的路演活動。
她雖然是D區職能警,現在是非工作時間,當個普通群衆去F區散心也沒毛病。
說走就走。
葉枝換下磨得發舊的警服,套上T恤和牛仔褲,披上風衣,走出狹小憋仄的出租屋。
她隻随身帶了把激光刃柄以防萬一,畢竟非執行公務期間,不得攜帶配槍。
這個社會,還是有點不太平的。
穿過夜市一條街,隔夜的垃圾飄滿街道,有人用炭灰在地上塗滿髒話。
坐上懸浮列車,景色飛速變換,葉枝的視線才脫離隸屬貧民的下層區。
高樓大廈此起彼伏,低矮的筒子樓散落其間,若不是屋檐鑲嵌的霓虹燈串,還會以為是從古代穿越而來的遺珠。
每隔一片樓,會立兩段抄手遊廊,偶爾還能見到兩株老樹,與周圍鋼鐵玻璃的冷硬質感形成強烈反差。
叮咚——
到站鈴響起,葉枝走下懸浮列車,随人群湧向臨港廣場中央的大舞台。
F區是中層區,甚至毗鄰上層區,街景更為繁華。
要說為什麼D排在F前面,F區卻比D區高檔?
葉枝猜測,這是種混淆視聽的策略。如此一來,下層區的人民會更難相信或更容易忘記D區是下層區。
或許是遊戲發布會的緣故,街上智械巡捕比以往多了一倍,瞪着螺絲釘狀的大眼,左顧右盼。
當然,也有不少人類警察在巡邏。
因為智械巡捕再厲害,也免不了它的局限性。
比如,如果某人散發着不同尋常的味道,不一定是僞人,也可能是有狐臭。
再比如,如果某人眨眼過于頻繁詭異,不一定是僞人,也可能是幹眼症。
所以在科技極度發達的今日,仍需要職能警察的積極偵查,輔助綜合判斷。
這些幹活的,包括葉枝自己,說好聽點叫地方職能警,說白了就是片警。
到處都在把不好聽的,說成好聽的。
葉枝來這裡兩年,摸透了這世界的語言法則。
同樣的,D區街道随處可見的失業瘾君子,官方稱其為具備可塑性的潛在人才。
這種語言習慣有什麼用?
大部分新聞宣傳崗位已經被人工智能取代,它們那些不懂拐彎抹角的。
隻要告訴它,社會上全是可塑性潛在人才,而不是失業瘾君子,就會自然生成報道說形式一片向好。
距離遊戲發布會還有半個小時。
正港大道正中央已經清空,正中架起一個巨大的舞台,電子屏正播放着很燃的角色預告pv。
葉枝去臨街的小吃鋪買個菠蘿油,熱氣騰騰,邊暖手邊大口吃。
幾台巨型神經元VR儀經由安保隊,運送到台側,許多人都伸脖子圍過去,又被保安推了回來。
看來,這次“戰龍時代”發布會營造了不少噱頭,許多下層區人民都不惜工作日翹班來,而他們向來是沒見過神經元VR儀這類新奇玩意的。
“哇……”人群突然迸發出驚呼。
葉枝身高超過一米七,略占優勢,努力踮起腳,目光就能越過前面黑壓壓的頭頂。
祝扶桑身穿一襲藍色露肩長裙,踏着優雅的貓步走上舞台,在兩側恰到好處的打光,更美得令人炫目了。
葉枝剩的菠蘿油也不顧的吃了,整個人的注意力全在大明星的美貌上。
“祝扶桑——”
“啊啊啊啊啊!”
“老婆——”
“嫁給我!!”
……
都什麼年代了,還在雲養老婆,葉枝對宅男們的喜好嗤之以鼻。
今天化妝師上大分,化了最适合祝扶桑的貓眼裝,一雙眼睛妩媚勾人,還帶點野性。
葉枝更覺得昨夜的經曆是一場夢了。她這麼個平凡的片警,怎麼可能認識家喻戶曉的國際巨星呢?
直到祝扶桑投來目光。
兩人隔着茫茫人海,意外對視上了。
祝扶桑保持着溫和微笑的臉,閃過一絲僵硬;葉枝一愣,也看出了那目光的含義。
那一刻,葉枝才有了真切的實感,昨晚不是夢。
O先生不是夢,21點對局不是夢,遇見祝扶桑也不是夢。
祝扶桑表情管理驚人,驚訝也僅閃過一瞬,就立刻消失不見。
葉枝便又記起心頭的空虛,她移開視線,嘗試看看别處的風景。
……
好吧,别處的風景就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