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那日有祝扶桑在場時,判若兩人。面對不熟的人,就是個惜字如金的悶油瓶。
“你說話好無情。你是人機嗎?”葉枝嘗試用調侃破冰。
長得這麼帥卻不善言辭,年紀輕輕就當主治醫師,被搶咖啡也不惱,當人機挺合适的。
江落楓瞥她一眼:“我不是人機。”沒好氣的眼神,好似無聲的抗議。
“真不是?”
“真不是。”
……
好好好,太人機了。
兩人沉默良久。
葉枝不是内向的人。
但面對這個堪比人機、卻否認是人機、還給不出理由的人,她實在控制不住汗流浃背。
“這人情我總歸是要還的,你想要什麼?”葉枝再度開口。
江落楓思索片刻,很是為難的樣子。
很久後,他才試探性地問:“那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剪刀’上面兩根手指是粉紅色嗎?”
葉枝心想,告訴他也無妨,以後避免和他對決就好。
在她開口前,江落楓補充一句:“也不用非得告訴我。”
“我用的變色唇膏。”葉枝從兜中掏出,在他眼前晃了晃,“最近換季空氣幹燥,我随時随地都帶着。”
“嗯……”
光這點解釋顯然不夠。
隻不過江落楓保持禮貌,沒有繼續追問。
葉枝便自顧自地繼續。
“我那兩張,都是用普通黑筆畫石頭,再用變色唇膏畫上面兩根手指。”
她擰開蓋子,膏體是乳白色的。
“溫度升高,這個唇膏就會顯色,‘石頭’也相應會變成‘剪刀’。”
“所以你的異能是……”
江落楓沒有說出後面的内容。
她們心照不宣,都知道後面省略的内容。
“沒錯。”葉枝嘴角勾起,“因為我回合開始就出了牌,所以他無意識就放下防備,糾結半天,手裡那三張牌捂都沒捂。”
“原來如此。”
“第十局先翻他的牌,那我更沒壓力了,翻出來是‘布’,那我就變色了。”
江落楓聽完解釋,神色寫滿佩服:“明白了,人情一筆勾銷。”
葉枝沖他笑笑:“多謝你的咖啡,今日MVP。”
兩人向出口處走去。
江落楓臉上充滿疲憊之色,看上去很累的樣子。
葉枝問:“你今天玩了多少?”
江落楓:“今天沒玩,隻是湊時間。”
“哈?”
“我的策略是隻赢大的,赢夠負利率後,休息一整周。”
“呃,那你為什麼還來?”
“剛做完兩台手術,來這裡觀摩對決,放松一下大腦。”
……
這是人說的話嗎?
高智商人群的娛樂方式真是不同尋常,葉枝默默想。
離開俱樂部時,O先生仍直挺挺站在前台,姿勢和之前一模一樣。
奇怪的是,葉枝從未在俱樂部大堂見過其他人。
唯一的解釋是,多個異度空間平行,不同的人走出來,會遇到不同的O先生。
……
說不定會遇到P先生Q先生R先生。
O先生脫下禮帽,微微鞠一躬:“各位,需要兌換願望嗎?”
這年頭,鳥比人還有禮貌。
江落楓目不斜視,繼續向前飄去。
葉枝停下腳步。
“要。”
江落楓也停下腳步,回頭看她。
O先生覆滿羽毛的臉露出笑意,很隐秘,很詭異。
“您想要什麼?”
葉枝“錢。”
“多少?”O先生的合成機械音擊打着空氣,“100點積分,可以換一萬塔隆铢。”
葉枝以為聽錯了。
合着一周假期值十萬?警察的月平均工資都才五千!
“我換十萬。”既然如此,就多換點。
江落楓露出不可理喻的神色。
“願望達成。”
叮——
信環播報出轉賬通知,個人賬戶果然多了十萬塊錢。
再走出俱樂部,夜色更加沉郁,僅剩的喧鬧被沉默的監控與智械巡捕代替。
葉枝擡頭望天,她已經半年沒見過星星了。
或許,時間無價吧。
秋風微涼,撲面而來,葉枝緊了緊大衣,雙手插入兜中。
指尖觸碰到七面骰,不僅不涼,還很溫熱。
好奇特的觸感,似長眠的心髒。
回程比來時短多了,葉枝沒拐幾個彎,就站到了小區門口。
來去皆像鬼打牆。
破爛的小區門在風中倍顯寒酸,不光監控掉漆,連流浪貓都斑秃。
葉枝想用到手的錢,租個更好的地方。
一個人獨占142平米,還在F區,新生活就要來了!
她剛到樓下,卻碰到了隔壁的劉阿婆。
“您沒睡?”葉枝驚訝,“這麼大晚上的,您一個人出來多不安全。”
D區的治安是真的不行,5毛一平的物業費能好到哪去?
“人老了,睡不着。”劉阿婆慈祥地笑着,“馬上入冬了,我織了雙手套,放你門口了。”
“欸?謝謝!”
不用說,肯定用得上。
劉阿婆以前是蜀繡女工,手下的紡織品永遠審美在線。
“小枝啊,得虧你住這兒,小偷都不敢來了,非常的安心呐。”
葉枝有些不好意思:“最近治安整體都不錯。”
劉阿婆坐到垃圾站旁的長凳上,銀發在月光下波光粼粼,平靜地自言自語起來。
葉枝想,其實這裡也沒有那麼糟。
比如,這裡緊鄰D區夜市一條街,執勤特方便,而且街上的小吃都巨好吃。
比如,劉阿婆拿着微薄的退休金,卻隔三岔五就送她做的梅菜餅。
再比如,樓上的小孩二胡拉得很好,時不時聽首《二泉映月》,也能懷念起原來的世界。
她已經在這待兩年了。
她還是更想建廣廈千萬間,庇一庇天下的寒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