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鳴春山剛下過一場暴雨,此時圓月高懸,疏星暗淡,萬籁俱靜。
簌簌風葉之聲中夾着一個清脆的聲音,悠悠傳來。
“華葉飄飛,生生不息。”
聲音的源頭是一個少女。她身側繞着一朵閃着幽幽光亮的白花,照亮了周身三尺,腰間挎着的小竹簍裡七彩熒光明明滅滅,清麗中透着骨子嬌媚的臉上一副尋覓的神色。
“九十八,九十九。”明鸢一邊嘟囔着,一邊在雨後滿地的碎花殘葉中找尋着什麼。
她眼眸倏忽一亮,柔荑作拈花狀,一團紅光便從濕漉漉的草地上飄起,落在她腰間的竹簍之中。“一百。”
繞身的白花忽然白光大漲,打了個旋,向前方一棵流蘇樹飛去,須臾,又折返回來,在明鸢眼前閃個不停。
“你是說前面有人?”明鸢從地上撚起一顆碎了的花靈。
白花閃了閃,又往方才去的方向飛去,給明鸢領路。
鳴春山的結界昨夜剛破,今日就來人了。
明鸢滿心好奇,施了斂芳咒,斂去妖氣,跟着白花往前去。
雨後山野,遍地殘靈,高大的流蘇周圍繞滿了星星點點的殘花靈,像極了漫天繁星。
遠遠便看見一個人影倒地,明鸢走近一看,但見一人身上罩着一件青霜色的寬袍,躺在流蘇樹下。
她緩緩湊到這人身前,蹲下身子,輕輕推了推。
“喂……”
見此人毫無反應,明鸢一愣,莫不是死了?難道是被鳴春山的邪祟所害?
隻見這人衣上滿是焦黑,臉上也是黑黢黢的。
她又朝四周看了一圈,四周亦是一片焦土,不遠處落了一把劍。
這人不像是被邪祟所害,倒像是……
被雷劈死的。
明鸢擡頭看了看星象,想起一天前的夜裡,自己一道“引霄”正是落在這個方向!
她不禁打了個顫!
該不會是破界的時候,引霄正好打中這個倒楣蛋了吧?!
明鸢在心裡嘀咕。
她小心翼翼伸手在這人額前打了個避塵咒,這人臉上的黑印頓時消失,露出一張眉目分明的臉來。
嗬!還是個俏郎君!
見他生得俊俏,又想到他與自己同病相憐,都是被雷劈死的,明鸢給他喂了顆花靈,靜靜伏在他的胸前。
過了半晌,男子還是沒有氣息。
她終是搖了搖頭,不禁感歎:自古藍顔多薄命啊!
明鸢又伸手拿了落在一旁的寶劍。隻見劍鞘通體玉白,入手冰涼。
好劍!
但聞“铮”的一聲,劍體出鞘,在冷冷月光下,“和淵”二字映入明鸢眼簾。
好熟悉的名字……
明鸢蹙眉,努力回想,這劍似乎是修仙界的一把名劍,三百年前曾聽師父提過,此時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罷了罷了。還是看看别的遺物吧。
她的目光落在男子腕上一隻玉镯上。
褪下玉镯,掐了個靈犀訣,玉镯空間應訣而開。
明鸢草草在裡面摸了一把,原以為裡面會裝着些金銀細軟,通關文牒之類的,沒想到裡面傳來一陣“叮叮咣咣”的響聲,竟裝滿了法器,還有一本小冊子,上面寫着“禦靈”。
她随手翻了兩頁,上面盡是收伏和煉化妖靈的法子。她眼珠子咕噜一轉,将小冊子揣進自己懷裡。
反正你也活不了了,你這些法器咒文就由我來繼承吧!
明鸢想罷,将玉镯戴到自己腕上,又拿起和淵劍,在一旁挖起了坑。不一會兒,便挖好一個墳坑。
随即又變出一塊木牌。
“遇見我,也不知該說你倒楣還是走運,也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這墓牌可怎麼寫啊?”
明鸢正嘟囔着,身後突然傳來人聲。
“明兆宮,裴書珩。”
“原來你叫裴書珩啊,好嘞!”明鸢蹲在地上以手作筆,剛在墓牌上寫了一筆,忽地跳起來。
“夭壽啊!詐屍了!”
她轉過身來,隻見男子發髻松散,半撐着身子,一雙冷冽的星眸有些迷離,正睨着自己。
“你沒死啊?”明鸢撫了撫胸口。
裴書珩揉了揉額角,緩緩從地上爬了起來,步履蹒跚走到明鸢面前,伸出一隻手。
“什麼?”明鸢假裝不懂。
“我的劍。”裴書珩的聲音清冽如泉。
明鸢賠笑着将背在身後的和淵劍放到裴書珩的手中。
她正欲掐個憶夢訣,探探裴書珩的是否真是被自己的“引霄”打中,忽覺右手手腕傳來一陣微痛,低頭一看,竟是裴書珩捏住自己的手腕擡了起來。
翠綠的玉镯襯得明鸢的手腕更加纖白。
明鸢見他冷冰冰的眼神從自己的臉上轉到腕上,又從腕上轉回到臉上。
分明隻是個落拓的修士,周身的威壓卻令人難以喘息。
嘴一扁,明鸢小心翼翼地褪下玉镯,放在他手中。
隻見裴書珩掂了掂玉镯,第三次把手伸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