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引路燈的青芒閃爍了兩下之後便熄滅了。
紫衣少女見狀一臉驚異。她分明是用的傀儡假扮的新娘,何時又換作了真人?
念及此處,看向裴書珩的眼神更加憤恨,心想,一定是他趁自己疏漏之時調換了新娘。
“看你人模狗樣,有幾分道行,竟是助纣為虐的卑劣之徒!呸!”
她口中咒罵着裴書珩,手上的劍訣使得更加靈變。
裴書珩并不解釋,腰間宮縧此時彷如靈蛇,将紫衣少女的劍團團圍住,逐漸收攏,
他周身的劍光随之變得暗淡,進而消散。
劍陣已破,紫衣少女的寶劍掉落在地。
裴書珩打了個響指,宮縧化作長綢,即刻向少女纏去,不消片刻,她就被纏成了一顆粽子。
“放開我!”
紫衣少女的聲音回蕩在裴書珩腦後,他卻不聞不問,提劍向大殿走去,“哐”的一腳踹開殿門。
他掃視一圈,隻見供台前跪着一團人影,看不清。
引路燈随着裴書珩的響指聲重新亮起,豔麗的紅衣背影霎時映入他的眼簾。
裴書珩見明鸢一動不動,走上前去,用和淵劍戳了戳她的背。
明鸢依舊垂頭不應。
裴書珩走到明鸢身前,見她手中不知何時冒出一隻稻草傀儡,傀儡身上貼着一張從花轎上扯下來的鎮兇符,頸間還綁着一根紅繩,隐隐散發着血腥味。
明鸢此刻正垂首念咒,手指飛速在傀儡身上寫着符咒,符咒是鮮紅的,是她以血代墨寫成的。
這是她所創的控靈咒,與尋常鎮兇咒不同,這種符咒不僅能鎮住靈體,亦能驅使所鎮靈體為己所用,更何況此咒是用妖血所畫,威力或許更大,在此之前明鸢從未用過。
裴書珩認不得她所畫符咒,但也看出此刻正是緊要關頭,于是隻是站在一旁靜待,待她寫完,才開口又問:“你又受傷了?”
心知他不是真心關心自己傷勢,無非是怕自己又纏着他,明鸢擡頭,嘴一扁,眼眶裡淚珠兒一轉:“是啊,這惡靈好生厲害,害得我又受傷了。”說着将自己割破的手腕給裴書珩瞧。
嫁衣豔麗似火,少女容顔嬌媚無雙,眼波流轉的眸,皓玉的腕,隻一眼便能動人心魂。
裴書珩呼吸一窒,恍然回神,殿外的叫喊聲才傳入他的腦海中。
“外面那姑娘在喊人呢。”
“嗯。”
裴書珩出門,像牽獵犬一樣将那紫衣少女牽進殿來。
“你個修仙界的敗類!不僅修詭道!還勾結惡靈迫害百姓!我程柔嘉不會放過你的!我天玑宮也不會放過你的!放開我!放開……嗚嗚嗚嗚……”
明鸢受不了程柔嘉的咋咋呼呼,掐了個“縛言”,叫她說不出話來。
她重新縮回竹椅中。
“第一,我們不是修詭道的修仙界敗類。第二,我們也沒有勾結惡靈迫害百姓。這第三嘛……”明鸢擺弄着手中的傀儡,挑眉看向被困成粽子的程柔嘉,“就憑你這三腳貓的功夫能抓住這惡靈?”
見她神色乖順不少,明鸢才解了“縛言”。
程柔嘉看着明鸢手中的傀儡身上畫滿了血符,想起自己在花轎上貼的鎮兇符,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不動聲色的裴書珩,心知對方道行不知高出自己多少,與自己鬥法,連劍都未出,語氣稍緩道:“你們是何門派?”
“明兆宮,裴書珩。”
“明兆宮,明鸢。”
“你們兩人身染祟氣,要我如何相信?”
“師兄,給她看你身前的被祟氣破體的印記。”
明鸢喊“師兄”喊得很順口。
“不必,信不信由她。”
裴書珩從玉镯中取出乾坤鼎,伸手向明鸢讨要傀儡,欲焚毀惡靈。
“不要殺它。”
“小潭鎮上貢給疫神的新娘屍體還沒找到。”程柔嘉制止道。
“你說這是小潭鎮供奉的疫神?”明鸢指着供台上的石像。
“不錯。”程柔嘉解釋道。
“瓊華觀本是九霄皓靈神君的宮觀,小潭鎮受皓靈神君的庇護,數百年來風調雨順,安居樂業。可三百年前不知為何降下一道天雷,劈毀了瓊華殿,還劈斷了神君玉像的一隻手臂。”
“神像斷臂,鎮上先民怕失了皓靈神君的庇護,于是急忙重建了瓊華殿,重塑了神君玉像,可不知為何,每次重塑的玉像總會莫名其妙地斷臂。久而久之,先民便不肯再花銀錢重塑玉像了。瓊華殿因而逐漸凋敝。”
“十多年前,小潭鎮爆發了一場瘟疫,鎮子上的大夫都束手無策,一時間哀鴻遍野,死屍載道。”
“先民絕望之際,鎮上來了個雲遊的方士,說我們之所以會染上瘟疫,都是此地沒有神祇庇佑的緣故。接着便讓鎮長在在皓靈神君的宮觀中塑一尊疫神像。”
“于是鎮民推倒了皓靈神君的玉像,用他的香鼎奉疫神。”聽了許久,裴書珩終于開口了。
程柔嘉點點頭,續道:“那方士與疫神定下契約,要護佑小潭鎮不生疫病,須要每年奉上一名少女的魂靈。于是才有了這小潭鎮送嫁的習俗。今日正是送嫁日。”
明鸢聽罷若有所思:這是哪門子疫神,分明就是隻兇靈,世上從來就沒有噬魂的神明!
她正憤慨之時,手中的傀儡忽地掙紮起來,于是急忙掐訣,不料此次不僅沒能按住傀儡,傀儡反而掙紮地更厲害了。
忽然,傀儡身體中連傳來“桀桀”怪叫聲,一邊笑,一邊說:“來了來了,你們一個都逃不了了!哈哈!”
“什麼來了?”
随着明鸢話音落地,一陣腥風從身後刮來,詭異的聲音貫入耳中。
“嘿嘿,今年的供奉還真是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