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赤影眼見那道赤影消亡，停在半空不再阻攔。

可一陣嗚咽聲之後，三人又見赤芒乍盛，聚影為劍，歸于銀色人影之手。

赤芒劍在手，銀色人影持劍疾刺，黑影未及反應，赤芒劍已然穿破玄青光源。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你們竟然敢背叛我！”

黑影發出慘厲的嘯聲，頓時引來一陣狂風，驟然破開了大殿的門窗。

“大祭司救……！”

黑影話未說完，頭頂便被一束幽光罩住。

裴書珩祭起鎖靈囊，黑影在幽光下垂死掙紮。

“你，你……”黑影在幽光下越來越淡，隐隐顯出一團蜷縮在地的人形，仰望着裴書珩神色疏冷的臉，“原來是你……哈哈！”

它仰天長笑，幽光大漲，笑音還未消散，人形便散去了。

裴書珩又勾了勾手，空中的銀色人影也飛回鎖靈囊中。

隻剩那柄赤芒劍，半漂在空中。

赤芒逐漸散去，那是大仇得報散去的怨念，劍身一點點變為純淨的銀白色，那才是新娘們純淨無垢的天魂。

程柔嘉指燃引魂符，打開魂甕，欲将新娘天魂引入甕中。卻見赤芒散盡後，劍身也開始消散。

“這是怎麼回事？”她惶惑不安。

明鸢懶在竹椅中擺弄着手中的傀儡，頭也不擡道：“聽說過魂劍嗎？”

“聽說過，拘魂煉劍，可破三魂，滅神識。那不是禁術？”

所謂三魂，乃是靈魂，識魂和天魂，凡者皆有。修者經百載千秋修成神元。神元成，而靈識雙魂聚為神識。

修者若是雙魂湮滅，即便是肉身仍存，也無法再聚神識，重登仙途；若是三魂俱滅，即便是肉身仍存，也與死人無異。

因此拘魂劍乃是九霄禁術。

“拘魂練劍是禁術，但若是獻魂為劍呢？”明鸢掀了掀眼皮，靜靜看着程柔嘉。

“獻魂為劍……”程柔嘉搖了搖頭，若有所思，“不知道……”

她從未聽過此術，但卻知道，魂劍隻能用一次，用完之後所聚之魂便會湮滅。

呆呆望着半空仍在消散的魂劍，程柔嘉喃喃自語：“我答應過他們，要讓這些新娘魂歸故裡……”

裴書珩從玉镯中摸出一支彩霧彈遞給落寞的程柔嘉，淡然道：“讓小潭鎮的鎮民來認領屍骨吧。”

也隻有如此了。看着魂劍慢慢散盡，程柔嘉怅然接過彩霧彈，走向殿外。

殿外雨未歇，一朵煙花撕開了天幕。

程柔嘉恹恹回到大殿之中，向兩人辭行：“明道友，這次兇靈之事多謝二位的幫助，天玑宮記下二位的恩情了。”

說完便向裴書珩和明鸢各揖了一禮。

裴書珩淡然颔首，明鸢卻依舊懶在竹椅中，頭也不擡。

“咯咯咯咯，”兩人聽見明鸢喉中發出異響，在未央雨夜中聽來令人齒冷。

“明道友？”程柔嘉試探着拍了拍明鸢的肩膀。

明鸢猛然擡起頭來，迎上程柔嘉惶惑的目光。

隻見她眸瞳此時生出一片陰翳，遮住原本清亮的眸色。

裴書珩看着她，又看了看靜靜躺在明鸢手中的傀儡，心中一沉，方才隻顧着應付那隻兇靈，忽略了明鸢手中的傀儡。

他正要摸出鎖靈囊，明鸢便從竹椅中竄起，疾向殿外飛去，手中傀儡掉落在地。

裴書珩拾起傀儡，發現傀儡頸間的紅繩不知何時解開了，身上的符咒也被抹去了一半。

“裴道友，你師妹她……”

裴書珩來不及回應程柔嘉，便跟着明鸢身後掠了出去。

程柔嘉看出明鸢異樣，也緊随其後。

雨夜之中，青黝黝的山綿延于天宇間。

明鸢的速度很快，似是有人指引着她，向着一處山澗飛去。

裴書珩眼見明鸢飛身向山澗中落去，忙加快了速度。

待他飛近山邊，向下一望，哪裡還有明鸢的身影？

漆黑一片的山澗中隻聽見滾滾浪花拍在山石之上的聲音，一陣風浪從山澗中飛起，濕了他的袖。

“裴道友莫慌。”程柔嘉的聲音突然在裴書珩身後響起。

裴書珩見她從發髻上取下一支明珠發簪，頃刻間風浪和急雨便濕了她的發鬓。

避水珠，乃是天玑宮的至寶，隻傳宮主的親傳弟子。

他怔愣了一瞬，雖早已知道程柔嘉身上有避水法寶，卻未曾想是故人舊物。

程柔嘉仰首一笑，便将這避水珠制成的發簪擲入山澗。

一陣狂風乍起，卷着濕氣直貫雲霄，裴書珩祭出引路燈懸在山澗之中。

避水珠在浪中泛着隐隐幽光，一道漩渦繞着避水珠形成一條向下的水路。

“還愣着做什麼？”程柔嘉看着裴書珩怔怔出神，“去救你師妹啊？”

說完躍身入水，順着漩渦往深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