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可知,失了天魂的人壽元會大損?”
“我已經一把年紀了,早就活夠了,不怕折損壽元,隻怕我兒命不久矣……”
“這借魂之法乃是禁術,我也僅是聽聞過,實在是愛莫能助……”裴書珩見程堯神色凄惶,猶豫片刻又說到,“若是城主信得過我,給我取一片血玉淚竹的竹葉,待我先試試安魂曲。”
聽見裴書珩提及“血玉淚竹”,程堯臉上滑過一絲震驚與惶恐:“裴仙長你……”
“你不必驚慌,貴公子自幼天魂缺失,以養魂湯續命并不難猜,現下我也不問你這血玉淚竹的來處,你隻将竹葉送到聽雨軒去,待我準備一番,或還可救貴公子一命……”
說完這話,裴書珩便冷着臉出了屋。
雨還在下,聽雨軒裡雨聲嘈雜,屋裡的明鸢皺着眉翻了個身,不知是被雨聲吵的,還是被夢裡的鐘聲打攪的。
夢裡,有人在她耳邊敲着大鐘,有人齊聲喊着“女帝千秋”,還有個女聲在凄厲地慘叫……
嘈雜中,她好像看見房門被推開了,樸元渾身濕漉漉的,甩着一身的雨水就進來了。
這是樸元第七次嘗試偷跑了。在觀花台鬥羅刹鳥,結界分崩離析的時候,它被震得從明鸢的袖子裡掉了出來。原以為明鸢受了傷,縛魂咒和控靈咒就會失效,它就能趁機脫離明鸢的掌控,沒想到連跑七次,次次都被控靈咒抓了回來。
第七次被控靈咒抓回來時,他極其倒黴地摔進了水坑裡,于是氣急敗壞地揣開了明鸢的房門。
娘的,老子不跑了還不行嗎?!
樸元惡狠狠地朝明鸢看去,見她正巧翻身打了個把式,被子被她踹到地上,兩隻眼睛瞪得像锃亮的銅鈴一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樸元被吓得一激靈,立刻收斂了他不懷好意的目光。“你,你醒了啊……?”
見明鸢毫無反應,眼睛動也不動地釘在它臉上,盯得它背後傳來一片涼意,樸元慢條斯理地靠近床邊,撿起被明鸢踹到地上的被子,正要給她蓋在身上,隻見剛才還一動不動的明鸢突然詐屍似的,直挺挺地坐了起來,一把抓住它的脖子。
雖說明鸢對樸元一直沒什麼好臉色,但從沒有要置它于死地的意思,但此時從明鸢身上散發出來的戾氣卻令樸元感到恐懼。
“你……!”
明鸢的目光從樸元的頭上劃到自己的手上,眼神微微一顫,随即丢開樸元,将雙手舉到面前,不可置信地打量起來,嘴角逐漸勾起一個滿意的弧度:“手,這不是我的手……不,這是我的手……”
“鏡子。”“明鸢”以命令的口吻叫樸元拿鏡子來。樸元被甩到地下,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聽見明鸢的聲音猛的一擡頭。那确實是明鸢的聲音,但卻又比她的聲音多了幾分威嚴與低沉。
還沒等它回過神來,“明鸢”便伸出手來,五指一縮,桌上的銅鏡便自動飛到她的手中。
她理了理微敞的衣襟,攏了攏睡散了的鬓發,又歪了歪脖子,朝鏡子裡的人影一笑,手指摩挲着兩頰,喟歎了一聲:“真是張好皮囊,就是可惜是隻妖,不過也好過困在那隻醜鳥身上。”
此刻樸元即便是再傻也聽出來了,眼前的“明鸢”根本不是明鸢,它壯着膽子爬起來看着“明鸢”眼睛:“你,你是誰?”
這個“明鸢”不光是聲音與明鸢不同,連眼神也比明鸢淩厲。刀鋒一般的目光從她眼中射出,刺在樸元身上:“哦——是隻會說話的傀儡呀……”
“明鸢”故意加重了“會說話”三個字,眼珠一轉,便控制着樸元的身體從地上升了起來,拽到自己眼前,用纖細的手指在樸元嘴巴的位置劃了一道。
樸元身軀一抖,它知道一隻合格的傀儡是不能說話的。修傀儡術的修士通常都會用各種各樣的禁術禁止自己的傀儡說話,以防洩露自己修行的秘密。而明鸢隻是用縛魂咒和控靈咒約束着它,實在是對它很寬容了。而眼前的“明鸢”明顯沒有這麼好說話。
它見狀急忙捂住自己的“嘴”,使勁搖了搖頭,以示自己絕不會亂說一個字。
“人心叵測,更何況你一隻惡靈。”“明鸢”手指向下滑動,雙指在半空寫了一道符,一道藍光纏着縛魂繩隐入樸元頸間。而後将手指抵在唇上,“靈契即成,以後隻有我才是你的主人——”
“嗚——”
話剛說完,一聲刺耳的樂音透過雨簾傳入屋内。“明鸢”頓時皺起眉頭,這樂音不僅刺耳,還稀稀拉拉的,斷不成曲,不過其中蘊含着靈力,應是個剛入門的樂修。
她放下樸元,欲出門查看是哪個五音不識的音癡擾她休息。剛要站起來,忽然眼前一恍惚。
這具身體的主人要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