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鸢鬼使神差的十分聽話,閉上雙眼後,一陣天旋地轉的失重感襲來,魂靈仿佛被一股怪力從軀殼裡拽了出來,被人丢上高空又極速墜落。再睜開眼時,眼前的紅光早已消散,撲面而來的是極緻的黑暗和逼仄的窒息感。
極緻的黑暗來自外界,而逼仄的窒息感卻是内外皆有。
明鸢屏息凝神,耳内除了自己沉穩有力的心跳和細微的呼吸聲,什麼聲音也沒有。她又眨了眨眼,試圖快速适應這洶湧而來的黑暗。
她還沒搞清楚狀況,輕聲喊道:“師兄?洛星?”沒有人回應,又喊了一聲“裴書珩”,還是沒人應,想來自己已經離開了水牢,不知身處何處。
明鸢又微微一曲膝,膝蓋磕在了一塊石闆上,正要用手推動身前的石闆,手忽然一滞,唇齒微動,一個聲音不受控制地從嘴裡發出:“别動。”
這語氣和語調,分明就是裴大膽!明鸢吓了一跳,趕緊拿回了嘴巴的自主權,“什麼情況?你對我做了什麼?你怎麼能控制我的身體?”
還沒等裴書珩回答她,一陣異香撲鼻而來。
在這種陌生的地方,沒有異常才是最大的安全。明鸢的手往懷裡伸,那裡有龜息丹。可伸到一半,指尖剛碰到柔軟處,便又被裴書珩搶了身體的控制權,瞬間縮了回來。
“你做什麼?”
“你做什麼?”
兩人同聲。
“你沒聞見有一股奇特的香味嗎?”明鸢道。
“嗯。”裴書珩惜字如金。
“這香味很奇怪,怕是有危險,我懷裡有龜息丹。”明鸢感覺到自己臉上緩慢地爬上一層莫名的滾燙。
“……”裴書珩沒說話,又将身體的控制權還給了明鸢。她在懷裡一陣摸索。
吃了龜息丹後,那股異香就消失了,臉頰上的滾燙也漸漸褪去。
明鸢再次問裴書珩:“你對我做了什麼?怎麼會在我的身體裡?”
“移魂大法。”裴書珩似乎并不想跟她解釋過多。
移魂大法在兩個人同時應允的情況下,能将兩人的魂靈進行調換,然而裴書珩隻是單方面發起的移魂,明鸢并沒有應允,因此導緻了現在的局面——兩個人的魂靈同時擠在明鸢的身體裡,難怪她感到了由内而外的窒息感,感情是房子太小,住的人太多了。
沒來由的,念什麼移魂咒?明鸢腹诽道。
還沒等她問出口,石塊間摩擦的聲音從前方傳來,一絲昏黃的光線将面前的石闆撕開了一條縫隙——石闆從外面被人打開了,她連忙閉眼裝死。
撲面而來的是混雜在一起的土腥味和嗆鼻的煙塵味,還雜糅着陰冷潮濕的黴氣味和馊爛氣,總之,一塌糊塗的氣味。
四周泛起昏黃的火光,在明鸢眼前勾勒出一條模糊的人形。她虛睜着雙眼,看見一張熟悉的青面獠牙的青銅面具緩緩顯現在她眼前,和她口對口,眼對眼,猙獰的獠牙似要将她撕咬成碎片,空洞漆黑的眼眶更是仿佛要将她吞噬。
明鸢一定神,猛地伸手,想扯下青面人的面具,“果然是你。”
青面人身手很快,飄忽一閃,躲過了明鸢的手,化作一團黑煙。
明鸢撲了個空,那團黑煙如濃墨潰散在水裡,又迅速在明鸢對面一座石棺前現聚集,現身。
她一步跨出石棺環望四周,隻見十幾具石棺環繞八方,穹頂之上雕刻着密密麻麻的咒符,腳下是和水牢中一樣的傳送陣。還沒等她細想,裴書珩便低低地說了一句:“這是程家祖墳。”
眼見青面人揮了揮廣袖,對面石棺的棺蓋緩緩打開,裡面也站着一個人。
那人明顯被方才的異香迷暈了,雙眼緊閉。火光在她臉上明暗不定,明鸢看清那人的模樣——竟是程柔嘉——心裡猛地的一震,霎時便明白了青面人的計劃。
眼見程柔嘉昏迷不醒,被綁成個粽子動彈不得,明鸢後背的汗毛不由自主地豎了起來,泛出一身冷汗,一時說不出話來,就聽裴書珩借她之口說到:“你比我想得還要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