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極力讓自己的心緒平靜下來。

“至于太息侯，我什麼也不知道，不要再用玄凰女帝的身份來勸我了，玄凰女帝已經死了，現在的楚明涵隻想變成一個凡人。”

天光扯開雲層，幾道金光灑向識海海面，那是明鸢再次驅動憶夢咒的信号。

楚明涵與明鸢簽過靈契，兩人心意相通，知道這是明鸢替她打開的出路。

她乘着金光飛向雲層間的裂隙，不顧身後裴書珩意味不明的目光，離開了他的識海。

“你方才去哪了？”

楚明涵剛回到明鸢的身體裡，就聽見明鸢聒噪的聲音。

“我找了你好久，都沒找到你。原來裴書珩是你的仇人啊！我跟你講——”

明鸢心想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雖然裴書珩算不得她的敵人，但人妖殊途，總歸不是一路人，況且她還惦記着裴書珩玉镯裡的寶貝，多一個盟友便多一分勝算，于是開始跟楚明涵套近乎。

“我累了。”楚明涵的聲音蒼白無力，“你和裴書珩助我脫困，我和他就算恩怨兩消，以後不要在我面前再提這個名字。”

“诶，你……”明鸢正想将自己的計劃告訴她，但楚明涵說完便沉入了明鸢的識海，不再說話了。

軟香環繞的房間裡頓時沉寂了下來。

明鸢透過朦胧的紗幔往外看，發現一個人倒在地上。

她撩開紗幔，光腳踩在柔軟的氍毹上走了出去。

裴書珩仰面而眠，手中還捏着千人面，雙頰泛紅，明鸢一看就知道他喝了不少酒。

“真沉……”

将裴書珩從地上架到床榻上，明鸢拿起一旁的輕羅小扇湊近裴書珩的臉，給他扇起風來。

她扇着風，淡淡的酒氣熏得她腦海中不斷浮現方才在裴書珩的識海中窺探到的那些秘密。

看着他微蹙的眉心，隐約透出一絲郁結之氣，明鸢不由得伸出一根手指，探到他的眉心，想要将那一點微弱的起伏撫平。

裴書珩的睫毛又長又密，與他的劍眉相得益彰，眼型狹長，眼尾上挑，眼角因喝了酒而泛起的薄紅久久不退。

高挺筆直的鼻子支起了他股子裡那份冷傲，翕張的薄唇間似訴說着他心中的隐秘……

若不是無奈為質，他也該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天子吧……

若不是那一劍，他與楚明涵也應該會成為一對神仙眷侶吧……

明鸢心裡莫名浮起這些奇怪的念頭，又看了他很久很久。

時間仿佛在阆風阙中停止了，連漂浮不定的熏香也能用目光勾勒出朦胧的形狀。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傳來了敲門聲，驚醒了沉醉在怪念頭裡的明鸢。

她下榻去開門，一個丫鬟端着一盆水站在門口。

“哎喲，蘭姑娘，你們總算是醒了，我都來送了兩回水了，”丫鬟二話不說就要往屋裡邁，“李公子，我來給您端水了。”

明鸢一搶過她手中的銅盆，水濺了那丫鬟一身，“給我吧，李公子還沒醒呢。”

那丫鬟是拜月閣裡的老人了，知道金媽媽叫她來端水實際上是來催客的，她看不慣“蘭心”一個新來的就對自己指手畫腳，想再奪回銅盆進去，剛進屋内就被一聲呵斥攔住了腳步。

“你，出去。”

她隐約看見一個男子半身撐在榻上，矮凳上散着衣裳，于是趕忙低下頭，不敢再看。

“金媽媽讓奴婢來送水……”

“交給蘭心就好了。”男子冷冰冰的聲音又傳了出來。

“是……”丫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眼觀鼻鼻觀口地踩着碎步退了出去。

“你醒了？”明鸢端着銅盆撩開紗幔，裴書珩捏緊了領口，默不作聲地從地上撿起外衫披在身上。

裝的跟個小媳婦一樣，不知道的還以為被我占了便宜。

明鸢将銅盆撂在盆架上，背對裴書珩撇了撇嘴，腹诽道。

從鏡子裡看見他穿好了衣裳，明鸢才轉過身來，上下打量着裴書珩，笑道：“不錯嘛，做戲做全套，演技見長嘛，裴懷。”

裴書珩聽不得她的陰陽怪氣，也見不得她頂着楚明涵那張臉，躲過她玩笑的眼神，垂頭道：“你把千人面摘了。”

明鸢聽話地摘了千人面，恢複原本的容貌。

“還有，南淵質子裴懷已經死了。”

“那光風霁月的皓靈神君來拜月閣找我有何貴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