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因聞言笑了笑:“你說對的,他這次科考能得個好結果,也算是圓了自己的夢。”
聞言趙漣歲點點頭,但忽然發現有些不對勁,發現這位經常閉眼裝瞎子的老師睜開了他的眼睛。棕色的瞳孔,在陽光下似一塊溫潤的寶玉,藏着數不盡的秘密。
“我算的不對嗎?”趙漣歲不解地問。
候因揉了揉十歲的趙漣歲的頭,說:“不是誇你了嗎,怎麼還不自信呢。”
後來再次遇到周偉合時,是夫子檢查課業的時候,夫子難得神色溫和,又安慰了周偉合一番。可他還是忐忑不安,兩次落榜讓他沒了信心,害怕這次又是那般。趙漣歲想起來那天給他看的面相,開始班門弄斧,說了一堆安慰的話。
夫子笑罵她不學無術,但周偉合緊皺的眉頭悄悄舒展開了,也沒那麼緊繃了,走時不似來時那般慌張,步伐穩健了不少。
趙漣歲眉頭緊蹙,說:“想起來了。可當年瞧見他的面相,不像是會……做出這等事的人啊。”
歐陽在旁邊補了一句:“災銀一案嗎?那麼大的一個案子,就靠他一個戶部小小的官員,成不了吧。”
在場幾人都知道周偉合隻是一個被推出來擋劍的,可是到底是為何?為何偏偏選中他?
趙漣歲睫毛微顫,扯着嘴角看着眼前被風吹起翻頁的醫書,“猶記當年,周偉合說志在盛世,卻不想現今因他所作為,多少百姓流離失所,哀鴻遍野。”
她歎:“我當年,看錯了吧。”難怪候因隻說了他能圓夢,沒接她後半句。
歐陽眉一挑:“我倒好奇了,你當初算出了什麼?”
“大概是他風骨铮铮,為生民立命,最終高位重祿。如今來看,是我算反了。”
雨娘在一旁歎道:“姑娘,朝堂沉浮多年,很多事情本就說不清道不明。現在這局勢,誰是棋手誰是旗子都不好說。但毫無疑問他隻是個幌子,是背後之人用來試探我們的。”
昨夜那幫人猖狂行事直接惹怒了趙、喬兩家,也将趙漣歲推到了明面上,隻怕現今查趙漣歲的人隻多不少。
雨娘越想越心驚,蹙眉道:“姑娘,你修為不複從前。這些時日你得低調些,不能讓他們發現你的真實身份。”
趙漣歲聞言聳聳肩,表示知道了,“師兄什麼時候回來?”自從歐陽邀請趙漣歲進書房看診時,他就不知道所蹤了。
“歐陽大夫家中除了藥材還是藥材,公子擔心你餓,便去買些吃食了。”雨娘說。
歐陽悻悻地摸摸鼻子,“哈哈哈見笑了見笑了,醫館許久不開張,我也捉襟見肘了。”
趙漣歲指着台階下坐着的傀儡書童,頗有些無語:“可你卻有靈石驅使傀儡???”
“诶呀,這、苦力活也不能總累着自己吧。”
趙漣歲啞然。
宋庭照帶回了一桌佳肴,幾人大快朵頤,歐陽後仰感慨:“多謝宋兄,再生父母啊!”
天知道因為生意難做,他已經餓了多少天肚子了。
雨娘掩唇笑着,宋庭照面無表情地端起茶盞抿了一口,開口:“不必,這些菜肴都是按歲歲的口味買的。”
被點名的趙漣歲剛想發言,就被歐陽一把握住雙手,後者感動道:“趙姑娘放心,你的病我一定盡力,保你藥到病除,活蹦亂跳。”
趙漣歲尴尬地抽出雙手,歪頭瞥了一眼神情自然的師兄,“勞煩歐陽大夫了。”
話音一落,宋庭照瞧了過來,又道,“歐陽大夫吃飽了可以幹活了嗎?”
“自然自然。”歐陽倏地站起來,攏攏了衣擺,作出請的手勢對趙漣歲擠眉弄眼,“走吧。”
歐陽将趙漣歲衆人帶進了書房,神神秘秘地說有處密室是他平日打坐練功的地方,就在書房一處畫卷中,是一副水秀山明的黑白畫卷。
雨娘沒有跟着進去,她說她要關注齊恩那邊的情況,順帶審一審人質武生,看看能不能問出一些有用的消息。
趙漣歲回頭,背着光看不清雨娘的神情,她喚了一聲,“雨娘。”
這一聲中,多是躊躇不安。時至今日,害怕所見所聞皆浮雲,她害怕是夢境,怕這是她無意識飄浮五年後,自己為自己造的一場荒唐夢。
雨娘沒讀懂她的不安,笑着揮手,“去吧姑娘,很快的。”
歐陽站在畫前催促,宋庭照倏地牽住了趙漣歲的手,寬厚的大手源源不斷地将熱源傳遞給她,讓她那顆惶恐不安的心平靜了下來,趙漣歲抿唇跟着他們進到畫裡。
至少,這裡的師兄原諒她了,所以哪怕是夢境也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