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家入老師提到山本未來,乙骨不知是搖頭還是點頭答應,隻得裝作很渴的樣子往嘴裡倒飲料。
真是奇怪,在提及山本部長時,灰原學弟充滿感激,而乙骨卻不那麼自然,更像是遇見了可怕的怪物。如果剛才先問學弟今天高專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或許就能安慰這孩子了。
家入硝子單手拎起白大褂,往空中甩去,迅速披在身上,離開房間。
為了方便傷員搬運以及屍體處理,她的辦公室在一樓,位于高專東南角,窗口望出去是一棵羅漢松,周圍草叢裡散落分布了幾個佛塔似的照明燈。
古樹像是巨型綠色蘑菇拔地而起,長得端正雅緻,又耐寒耐旱,生命力頑強,素有健康長壽的美好寓意。
家入硝子走過曲折蜿蜒的鵝卵石路,正從口袋裡摸出軟殼煙盒,發現樹下有位女士正背對自己朝樹上看去。
除了生病或受傷,許多人都不會特地到這裡來休息,就像健康的人不會沒事往醫院跑一樣。因此,自從搬到這裡,這小方天地就成了她獨處的樂園。
“您好,請問您是……”
長發女人轉過頭,好像早知道她會來這裡一樣。
“您好,我是山本未來。”說話的人起身,走到近前,向她伸出手。
“家入硝子。”
她正握住的手像是捧着冒熱氣的暖壺,與冬日的寒冷格格不入,更不提這個人隻穿了一件亮色西服。
湊近看這件衣服着實精巧奪目,幹脆利落的剪裁,羊毛的面料,自然的收腰。西裝下擺蓋住臀部,反而顯得下半身修長,她像是從歐美雜志裡精心剪裁下的小人,挺拔自信,健康強壯。
“您就是灰原的部長?”
“嗯,看來這孩子完美地完成任務了呢。我是來這裡回收一樣東西,順便過來看看。”
遠處是古建築物在夕陽下的黑色剪影,環顧四周,正中間是家入硝子的辦公室窗戶,她從左側的大路進來,右手邊是通往雜草叢生的死胡同。
“以前在這裡讀過書,一年級的時候我無意間發現這片小院子,幽靜且隐蔽,躲在這裡可以遠離外面的紛紛擾擾。”
山本未來擡手對家入硝子做出請的動作。
辦公室的小窗從院子裡分割出一長方形的小景。屋内的乙骨憂太剛去确認完菜菜子和美美子的情況,退出簾子時就看見那人正邀請家入老師坐下。
而山本小姐似乎是意識到自己的視線,側臉朝他那兒微笑,吓得他連忙别過頭去,心底裡竟對她倆身後的樹産生某種說不出的感覺:它像是在怪異和嚴肅的間隙裡生長出來的,渾身散發出肅穆安定之感。
“傳聞這棵羅漢松有幾千年的曆史了,到現在還歲月長青,真不容易。那邊并排的幾棵桂樹,一到夏天香氣濃郁。我還記得,本來這兒還有池塘的,不過看來是被填平了。”
“是我說的。一到夏天到處是蟲子,我可受不了。”
“他們把你安排到這裡果然很有深意。”
家入硝子以為在說她的能力,可對方的眼睛往她身後看去,自己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轉頭。
另一邊正是那條死路,伴随着風,山本未來最後的話驚動了深處一團暗綠色的草叢,引得裡面發出“沙沙”響聲。
“能否拜托您一件事?我的耳垂總是發炎,能幫我治療嗎?”
山本未來挽起頭發,露出紅腫的耳垂,上面裹着一層潰爛的白皮,并伴随淡黃色發膿的症狀,在最飽滿的地方還插着一顆黑珍珠耳釘。
“是耳洞發炎了,耳釘最好能摘下來。”
“不,暫時還不行,能不能直接在上面治療?”
“可以到是可以。”
家入硝子撩開山本鬓邊垂落下的幾根發絲,手隔空轉了幾圈,一股能量被注入到皮膚裡。
漸漸地,傷口愈合。山本未來弓起背部,向家入硝子傾斜的身體微微顫抖,耳垂的刺癢經過身體各處再鑽到腳底,引得全身酥麻,叫人忍不住跺腳。
“真厲害。”一邊擺弄耳垂上的珍珠,一邊感歎反轉術式的神奇。
“過獎了。這對珍珠耳環真漂亮,是重要的人送的嗎?”
“對,是重要的人送的重要道具,沒有它,我走不到今天。”
向來對政治不關心的家入硝子意識到很多事不能再多追問下去,便立刻轉移話題。
“真好,說到厲害,山本部長才是真的厲害。”
“隻能說他們嚣張地不把人命當回事,而灰原雄正是我們‘偶然'的收獲。”
家入硝子将煙盒遞到她面前,見對方不做表态,就從中拿出一支準備銜在嘴裡。突然食指與中指撲了空,原來是被山本未來劫去。
還沒等自己反應過來,手裡的打火機就湊近煙頭,幫對方點着了煙。
橙黃色的火光照亮逐漸變黑的環境,從山本嘴裡吐出的白色煙圈,盡散在兩人的視線裡,“你的能力很可貴,但為它那麼快燃盡自己的生命,不值得。”
說話間,家入硝子看她扭轉手腕,将細長的煙直立起來,在輕微地甩動中煙灰落在地上,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你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睡一覺了吧?”高大的女人起身後,燈下的陰影蓋住了家入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