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西園寺從藤原一脈分離後,便開始逐漸發展壯大,曆史上陸陸續續出現過不少著名的文人雅士,和效力于朝廷的重要文臣。
但經年累月,西園寺似乎不再是獨樹一幟的大家族,大批成員貪圖享受祖輩們留下的寶貴遺産,繼承家業與人脈,或者開啟商業經營之路,試圖有所改變,但總體而言沒實現什麼重大成就。它就像匹老馬,背上駝着遠勝于自身重量的東西,或許終有一天會累死在半路上。
過往的燦爛歲月幾乎被世人遺忘,家族行事變得低調神秘,或許是大學者們慣常的清高作态,又或許是……
“蟄伏。”時間回到2012年,12月11日,汽車停在地下車庫,渡邊愛對夏油傑介紹完西園寺的過往,二人到達此行目的地,“幾十年前,他們試圖通過聯姻采取些行動,就如我的祖母和來自鈴木家的祖父為誕下的孩子注入鋼鐵化工的血液。”
“可誰知道我父親會做出那樣的選擇。”她笑盈盈地仿佛是個看熱鬧的人,“兒子成為家族污點,不久夫妻離婚,兩家合作失敗,就此不再往來。為了自由與家族對抗,甚至不惜抛棄至親也要重新開始。說來,和你的經曆有點相似呢。”
而夏油傑這邊,起初還能注意她說的話,可不知為何,左手中指根部凸起的位置變得奇癢無比,他使勁揉搓,意圖用疼痛緩解瘙癢。沒來得及注意對方的眼神,就在以為要他下車時,左手手腕被一把抓住,随後涼風從指縫間穿過。
渡邊愛輕柔地吹了口氣,對方手指微曲,青筋覆在手背上,皮膚包裹住骨頭,繃得很緊沒有一絲富餘,在漆黑的車内,好似原始森林裡幹枯且堅硬的樹枝,有種不加雕琢的粗糙、健美。
“我不會傷害你的。”夏油傑掙脫開她的手,力量大到慣性緻使肩膀砸在身後的車窗玻璃上,他一臉不可思議地盯着自己,“它會吸收‘靈魂的代謝’,能幫你緩解痛苦。”
他蜷起脊背,像是個應激縮在角落的小動物。
“傑,待會兒幫我一個忙,好嗎?”
“不知道你要幹什麼,但若要我進去,我就殺光裡面所有人。”酥麻傳遍全身,像是要燒起來一樣,夏油傑壓低聲音極力忍耐。
“呵呵,”她難道做錯了什麼才讓男孩那樣緊張,渡邊愛狐疑,“我不允許你今天在裡面大開殺戒,你得把他們留給我。”
“我不去。”
“就當支付住宿費,可以嗎?”
“我沒想住。”
“真是個小沒良心的,還記得聖誕節交給你的東西嗎?”渡邊愛洋裝氣惱,“那可是我花了好大力氣才搞到的,差點真就交代在它手裡了。”
見夏油傑興緻索然,靠在車窗玻璃上,朝外面發呆,她語氣和緩地說,“當年你15歲,和同伴在奧莉的外婆外公家裡玩。16歲,你升為一級咒術師。一段時間後,參與了保護天内理子的任務,最後再是那件事……你看,一直以來我都在關心你。現在跟我走,說不定會見到有意思的事。”
說完,手掌從映在玻璃上的人臉揮過,隻是眨眼的功夫,夏油傑錯愕自己竟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鼻梁上架起一副墨鏡,下巴變得四四方方,兩鬓出現細短的胡子,就連衣服都成了件黑色西裝。
他脫下眼鏡,正想說些什麼,當即被渡邊愛打斷,“和你說了會發生有趣的事,我們走吧。”
夏油傑該怎麼辦?
連喊幾聲救命,她怎麼把自己變成四十多歲的彪形大漢了?
跟在渡邊愛身後,一邊想維持沉穩持重的形象,一邊暗地裡撫摸臉頰和衣物,确認身體外部隻是被某種能量包裹,其餘沒有異常後,開始四處張望。
原以為西園寺的本家會像悟的老家那樣是傳統日式宅邸,到了之後才發現是座占據整個街角的L型摩登大樓。
就他們現在經過的走廊而已,見到的金、銀、瓷器和書法繪畫作品不勝枚舉,腳底下的花色地毯軟得像是行走在雲間皇宮。
哪裡看起來是走向沒落的低調家族呢?沒準這裡或許還有巨龍守護的無價寶藏。
做教主時,他曾接觸過不少富商名流,但像這般富得流油的,幾乎是沒見過多少。
“你是渡邊愛嗎?”
呼喚聲從身後傳來。
“孩子,你叫渡邊愛,對嗎?”
聲音由遠及近,聽起來蒼老而溫柔。
這名高挑的女士将白發盤在腦後,鬓邊銀發下的翡翠耳環若隐若現,素色和服優雅得體,深色披肩下一雙白皙的手握住渡邊愛。
别緻的鵝蛋臉上仿佛有源源不斷從心底裡滲出的濃烈感情。
“是。”渡邊愛不冷不熱地回答。
“太好了,那麼多年終于見到你了,快讓我好好看看。”老婦人嘴裡不停念叨,露出笑容,欣喜若狂地撫摸她的手掌、手臂和肩膀,“嗯,果然和你的父親一樣啊,長得又高又結實。”
渡邊愛拉開她的手。
“愛,我能這樣叫你嗎?”
“随你。”
“愛,聽說你今天要來,我就立刻趕過來了。那麼多年了,我想我們是時候把失去的時光都補回來了。”
“補回來?你們到是不奇怪我怎麼沒死。”說這話時,渡邊愛是笑着的。
“怎麼可能?我當時是極力反對把你帶出國的,如果我們生活在一起,你絕對不會在意大利受苦。現在想想明也真是的,幹嘛非得和那種絕情的外國女人結婚?”
老婦人的手重新拉住她,而渡邊愛立在原地不為所動,“絕情的外國女人?”
“對,她叫亞當什麼來着的。”
“羅莎·艾登斯。”渡邊愛眯起眼睛,斜睨着對方。
“噢,對,就是這個名字。”
“那你還記得我母親叫什麼嗎?”她不經意地問。
他就應該呆在車裡,夏油傑思索着,自己又不是保镖,沒有義務攔住她,但這并不意味着應該聽别人的家事,特别還是這種家族秘密。所以他裝作若無其事,轉過頭,踱幾步背對她倆,以便留出私人空間。
女人堅定道,“你父親是受人蠱惑!”
“哦,原來如此,我們很忙,就先告辭了。”渡邊愛語氣平靜,抽出手繞過對方。
“等等!”女人跟在她身後,“那我們總可以留個聯系方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