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陳濯對嗎?”
“抱歉……”
“你還記得……”
“他……”
“我知道……”
“……”
女孩的聲音帶着模糊的電流聲斷斷續續出現在他耳中,陳濯努力想聽清,但它們卻離他越來越遠。
直到後來,他聽見的一切雜音歸于寂靜,隻剩記憶中不知誰的聲音,緩緩說出一句無比清晰的:
“陳濯,醒來了。”
好像在深水中掙紮許久終于浮出水面的人一般,陳濯猛地深吸口氣,他下意識抓緊了自己心口處的衣料,冷汗在一瞬間起了滿身。
在黑暗中沉淪許久,睜眼後入眼的光讓他有些不适應。陳濯伸手擋了擋眼睛,片刻後才試探着望向天花闆。
最開始,陳濯以為自己人在醫院。
因為,如果沒記錯的話,他應該是在山路急彎時遇上了對向來的卡車,閃避時操作不當,導緻車輛側翻撞破護欄滾落下山。那時陳濯以為自己的結局隻有死,他實在沒想到自己還有睜開眼的機會。
但後來,他又發現,事情似乎有點不對勁。
身上的疼痛不見了、周邊沒有醫院消毒水的味道,眼前的屋子拉着一層紗簾,光線很溫柔,周邊的一切陌生又熟悉,他一時記不清是哪,但絕對不可能是醫院。
陳濯撐着身子坐了起來,起身時,他感覺手指有些酸,微微松了力道,才發現是自己捏住心口衣料的力度實在太大。他松開了那片布料,發白的手指重新恢複血色,衣料上被捏出的褶皺卻還未散。
陳濯拽了拽衣擺,身上是寬松的白色短袖,這原本沒什麼問題,但低頭時,他卻瞥到了自己光潔的小臂。
他手臂上應該有一大片燒傷疤痕,那些疤痕陪了他八年,現在卻……
思緒突然凝滞,陳濯微微睜大了眼睛。
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猛地一激靈,重新擡眼打量起身處的環境。
他知道這地方給他的那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是什麼了。
這裡是他生活了十八年,卻在八年前毀于火海的家。
意識到這點,陳濯的第一反應是在做夢。
但手指剛剛用力到酸痛的感覺還沒散,每一寸感官都那麼真實。
那現在這是……
“啪——”
窗外傳來一聲脆響,打亂了陳濯的思緒。
他愣了一下,下意識往聲音來源處看了一眼,就見房間窗戶那一層薄薄的白色紗簾上,映着陽光穿過樹葉灑上去的一片斑駁影子。
後來,一團小黑影靠近又彈開,同時到來的,又是一道石子砸在玻璃上的響聲。
陳濯這才回過神來,他想過去看看誰在外面,下床時卻腿一軟跌跪在了地上。
這一摔讓陳濯清醒了些,他揉揉撞痛的膝蓋,很快撐着身子站了起來,邁步走到了窗邊。
簾後的窗好像沒關,因為有風帶得紗簾微微晃動。
陳濯擡手捏住紗簾的邊角,柔軟的觸感纏繞上他的指尖,随着他的力道發出一連串滑軌滑動的脆響。
簾後的光有些刺目,陳濯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窗外的風沒了紗簾的遮擋,輕輕柔柔地路過了陳濯的發絲和耳畔。
那風帶着絲悶熱,應該是七八月的溫度,可陳濯卻隐隐約約從風中聞見了一絲暮春獨有的槐花香。
“陳濯,陳濯?”
少年的聲音同槐花香一同到來。
陳濯微微一愣,下意識眯起眼睛微微睜開,夏日熱烈的光這便穿透樹葉落進了他眼裡。
他有些微的恍惚,有那麼一瞬間,他好像看見窗外的老槐樹開了大片大片的花,奶白色的花團墜在綠葉中,其間還坐着一個同樣幹淨的少年。
少年騎在老槐樹的枝丫上,身上落着斑駁的光影,明明身處陽光下,笑容卻比陽光燦爛。
“愣着幹什麼啊陳濯?
“說好了要請我吃飯,想抵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