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心裡說服自己,去完成這個比賽。不要讓媽媽失望,不要節外生枝。這三天來,我一直在心裡對自己這麼說。”
“但我真的說服不了自己,我找不到我跳舞的意義,我一點也不快樂。”
“我不想來B市,不想去媽媽給我找的老師那裡上課,更不想要參加這個比賽。”
“我真的,真的很不高興。”
姜阮一邊控訴,眼淚一邊留下來。她想要擦去自己的眼淚,但眼淚就跟斷了線的珍珠,擦了還有,不停地往下落。
任遇蘇緊抿着唇,眼底是數不盡的傷感。
他真的感知不到姜阮的情緒嗎?
他感知到了,他感知到從到了B市後,姜阮就一直陷在一個彷徨的情緒當中。但他卻以為這份情緒,是來自比賽的緊張。
想起那個晚上,哪怕她已經很困了,但仍不願回房休息,還要拉着他一塊兒在客廳看電視。
她隻是不想睡覺,不想一睡醒就到了第二天,不想去跳舞,也不想離比賽的時間更近一步。
但人,是違抗不了時間的。
比賽也不會因為她的情緒而終止,她醒來以後,還是要接着去面對芭蕾,面對比賽
她隻能在這途中發愣、迷茫,獨自承受這一份僅自己而說的痛苦。
在她一次次的失神裡,她就已經表達出了她的情緒。不是緊張,是厭惡。
任遇蘇想要抱住她,但姜阮卻躲開了他的雙臂。
姜阮垂着眼眸,輕聲說:“芭蕾,是媽媽逼我跳的。我沒有選擇,因為她是我的媽媽。”
“跳舞這件事,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快樂,沒有任何成就感。但她有。”
“從小到大,我一直被她逼着跳芭蕾,她要我跳出成績,我就隻能日複一日地在舞蹈房裡跳舞。被她帶着個上各個老師的課,去各地比賽。我就是她的木偶,一切的生活都是按照她的規劃去做。”
“什麼時間上什麼學校,未來要做什麼事情,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過什麼樣的生活。都是她給我計劃好的,我不想要這樣的生活。”
“跳芭蕾是她想做的事情,不是我。放棄比賽,這才是我想做的事情。”
姜阮宣洩着她的情緒,這些話,将任遇蘇腦海中有關于以前姜阮跳舞時候的畫面勾勒出來。
原來,光鮮亮麗的背後是她躲在舞房以外的地方宣洩情緒。
任遇蘇眼眶發澀:“你可以把這些事情跟我說......”
姜阮冷笑:“說你說有用嗎?你和媽媽都是一個想法不是嗎?”
“不是這樣的,我會站在——”
“任遇蘇,”姜阮的笑容勉強,單薄的身子站在風中更顯凄涼,“你送我的那雙舞鞋,還留在我家裡。”
噔——
任遇蘇大腦裡的忽而傳來一道尖銳的聲音,将他定在原地。
姜阮紅着眼,緊了緊身上裹着的衣服,對宋緣道:“我不想在這裡了。”
宋緣牽住她的手,溫潤的聲音落下,也落在了任遇蘇的耳邊,“我帶你走。”
姜阮越過他的瞬間,任遇蘇猛地抓住她的手腕,聲音嘶啞:“姜阮,其實那件事......”
姜阮停住腳步,輕聲道:“任遇蘇,你不會懂我的。高一的時候不會,現在也不會。”
一句話,瞬間将他全身的力氣都卸去。
任遇蘇松開她的手,手臂無力地垂了下去。
姜阮走了,留他一人站在冷風裡。
“吧嗒”一聲,任遇蘇的眼淚落在他的沖鋒衣一領上。微乎其微的聲響,他聽不見,姜阮也聽不見,隻有一陣向他襲來的風可以聽見。
近五月的天氣,B市已經不冷了,但風刮過面,眼淚劃過的臉頰隐隐會有些痛意。
那姜阮剛剛哭了那麼久,眼淚流了那麼多,她在這裡站了這麼久,臉頰是不是也很痛?
一陣手機鈴聲從他的口袋裡響起,任遇蘇有些麻木的将手機拿了出來,也沒看來電顯示,按下接通放下耳邊:“喂?”
“任遇蘇怎麼樣了?你找到宋緣了嗎?到底有啥急事啊?”
電話那頭沈青文咋咋呼呼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任遇蘇眨了下眼睛,眼眶裡蓄滿的眼淚再次流出,順着剛剛那道淚痕流到他的下颌骨、下巴,最後像最開始那樣,滴落到他的衣領消失不見。
他低着聲道:“沈青文,我好像和姜阮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