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讓的幾句話,瞬間将任遇蘇打進冰窟。
每一句話的尾音落下,他的身體都止不住的顫抖,明明是在開着暖氣的醫院,但他卻感覺身體由内而外的冷,一呼一吸間,他的胸腔也在顫動。
最後一句話的話音落下,任遇蘇站在那兒,下垂的眼睫不停地打顫,遲遲沒有出聲。
他的思維想要往深處探究,但在臨那頭時卻不敢再繼續往下想了。
推開那一扇門,所有被堆積出來的假象都要崩塌。
見他默言,神情的糾結與驚恐瞬間讓溫讓猜到了某一些事情。
他按住任遇蘇的肩膀,聲音帶着冷靜:“感覺我這邊看到的和你那邊看到的不太一樣。”
任遇蘇擡起頭,壓着聲音問:“姜阮和你說,我找她是想看她出糗嗎?這話任書宴有沒有說過?”
“我沒有聽清他們倆的對話,但她确實問過任書宴這句話。”
話說到這裡,不止任遇蘇,溫讓也明白了其中的問題。
話語之間的差異,讓當天本該順利進行的某一項東西成為了一個人的獨角戲,變成了兩個人的誤會。
想到這,溫讓壓在任遇蘇肩上的手輕輕地拍了拍:“雖然不知道具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我還是覺得你不要過于相信你那個弟弟了。”
“别看一個人的年紀,有些人的壞,是天生的。”
—
任遇蘇失神落魄地回到家。
今天是周末,任書宴上完奧數課後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他的手裡還拿着一個魔方,眼睛盯着電視手上轉動魔方的動作卻沒有停滞。
屋子裡沒有其他人,傭人此時都不在客廳。
任遇蘇走過去,拿起一旁的遙控器摁滅電視。
“哥,你幹嘛?”任書宴停下手中的動作,眼神不解地看着他。
任遇蘇遲緩地轉過身,視線在任書宴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扯起唇笑了下:“累嗎?”
任書宴一愣。
他走過去,慢慢地從他手中抽走那塊魔方,握在手裡端詳了一番,轉而道:“去年我生日那天,你主動提出幫我去找姜阮到後院。但我在後院等了半個多小時都沒有等到她,回到大廳時,我看到你坐在這個位置,手裡也是拿着一個魔方在玩。”
“你還記得你當時跟我說了什麼嗎?”
任書宴臉上的神情閃過一絲驚慌,但很快就被掩蓋下去,他淡定地笑着:“我說什麼了?時間太久了,我有點忘記當時的事情了。”
任遇蘇從口中呼出一口氣,輕聲道:“任書宴,已經到這個時間就别裝了吧?說說吧,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有哪裡對不起你嗎?”
他的聲音很啞,回到家之前他有滿腔的怒氣想要發洩,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程,當他到家看到任書宴坐在沙發上,同那天晚上一樣玩着魔方,他忽然就洩了力。像是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面,滿腔的怒氣也消失殆盡。就連說這句話的時,他都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他的話音落下,客廳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彙、對峙,不止是任遇蘇,他能感覺到任書宴也在打量他。
不知過了多久,任書宴慢吞吞地從沙發上起身:“你說對了,我就是不喜歡你。”
任遇蘇點點頭,鼻間發出一聲“嗯”。
想來這才是最正常的家庭關系,他不過是他爸爸和前頭亡妻所生的小孩,和任書宴占着一個同父異母的關系,這類關系的兄弟姐妹關系和睦的反倒是少數。
他問:“所以你從來沒有喜歡過我,沒把我當過哥哥是吧?”
雖是疑問句,但這句話自任遇蘇口中說出卻成了一個肯定句。
“是!沒錯,我為什麼要喜歡你?你又憑什麼當我的哥哥?你什麼都不如我,僅僅是仗着比我年長了幾年就想當我的哥哥嗎?你做夢。”
任遇蘇鼻子有些發酸,畢竟從前也是真心拿對方當過弟弟,這會兒卻被人指着鼻子罵,“如果一開始就不喜歡我,這個家裡也沒人勉強你要和我交往吧?從小裝到大,你不累嗎?”
“我要是不喊你哥哥?能從你手中拿走東西嗎?我要是不喊你哥哥,從前和你開口要的那些東西,你會給我嗎?你搶走我的,我該擁有的東西,你會讓出來給我嗎?”
“呵。”任遇蘇冷笑一聲,“說反了吧?我擁有的東西?從你出生開始,我擁有的哪一樣你沒有?隻要你想要,這個家裡的所有東西你媽媽都能幫你弄到手。爺爺奶奶,家裡的親戚,哪一個不是幫着你媽媽來對付我的?我搶你東西,我搶你什麼了?一直以來,所有我擁有的東西我有一份,你就會有兩份,你媽媽讓我将我哦手中那僅有的一份讓給你,我拒絕過一次嗎?你有三份,我一份都沒有,你在不滿什麼?”
“如果不是你!姜家給你的那些東西都是我的!”任書宴的語氣突然變得激動。
任遇蘇神色一頓。
“要不是因為有你,和姜家關系好的應該是我和我媽媽!不管是姜阮爸爸媽媽給你的東西,還是姜阮給你的東西,那些本來全都是我的!”
“這個家也是,如果不是你比我大幾歲,你和姜家關系好!家裡公司原本就是我繼承的!媽媽說,現在就因為你還仗着和姜家的關系,讓姜叔叔幫你說話,爸爸怎麼可能會把公司給你這麼一個什麼都不如我的人!”
他下意識反駁:“繼承權的事情已經被爺爺奶奶駁回了!”
“那有什麼用?早在去年你生日之前,爸爸就已經立好了遺囑,要把公司和家産給你繼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