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一整晚都在被動接收信息,被迫作出反應的小胖子這時卻堅決地拉住了她。
“其實今晚根本不需要我在場,你一個人也能解決,第二天讓甯毅一告訴我真相就行,為什麼偏要留我到最後呢?”
小胖子之前被恐懼掩蓋住的執拗,此時此刻又湧現了出來。
越瑛看着此時神色認真的李雪徽有些驚訝,但也不再敷衍。她正色道:
“耳聞如何能及得上眼見。經曆過今晚,你就能睡個踏實的好覺了。”
“就為了這個?”
“就為了這個。”越瑛拍了怕他的肩膀,“趁現在能睡就多睡,多睡才能身體好。等你年紀大點,想睡都睡不着。”
“好吧……”李雪徽勉強接受了這個答案,但又複帶點疑慮地撓了撓頭,“不過怎麼說得你好像年紀很大似的。”
“是比你大一點點。”十幾年的那種。
越瑛随意地對他擺了擺手,直接往宿舍小跑了過去。李雪徽轉過身,向着校門口慢慢走去,行到一半,不知怎地,又回過頭去,眺了眺越瑛遠去的背影。
此時,頭頂上的時鐘,指針落定至11點整。
一周時間過得很快,各種事情折騰了一下,快樂的周五便又到了。
對于高三十班的學生們而言,周五的快樂不僅在于即将結束一周的按部就班的學習生活,也在于周五擁有整周唯一一節體育課,且正是當日最後一節課。
體育老師周老師是個整天樂呵呵的中年男子,他對于高三體育的教學理念跟人本人的人生理念很相符,隻有一個詞:開心。
因此,體育課無論誰來借課他回一句“我這周有重要的教學任務”,但實際上,他的教學任務就是讓學生離開教室外按着自己的喜歡的運動,自由活動起來。
“......好了,還是那句,注意安全,有不舒服馬上報告,不要離開體育館範圍,用完體育器械要歸還原位。解散!”
學生們一擁而上,叽叽喳喳地瓜分着各式各樣的器材,片刻之後,本來空曠安靜的體育館慢慢填充滿了青春的歡聲笑語。可惜越瑛是個不愛湊熱鬧的僞少女,李雪徽是個不愛動的真胖子,他們都自然沒有參與熱烈的氛圍中,活生生是兩個局外人。
“一會回課室,記得提醒我把你的試卷還給你,昨晚走得太急,忘了。”
李雪徽“哦”了一聲,然後就趕緊問出困擾了他一晚上的問題。
“那個,昨天晚上我問你的問題,你現在能告訴我答案了嗎?”
越瑛見同學們都已經四散玩樂去了,正準備開口,突然,一對乒乓球拍差點糊他們臉上。
“過五關斬六将才搶下來倆球拍,怎麼樣,一起玩會?”
甯毅一一臉得意地笑出來大白牙,手裡舉着仿佛不是兩個舊得脫了皮的球拍,而是昨晚那部價值不菲的手提電腦。
“所以昨天,你們是專門來堵我的?嘿,我就不明白了,你們第一晚明明也是很害怕的,怎麼第二晚就能那麼冷靜過來逮人。”甯毅一把小球輕挑一下,在空中繞了個彎,剛好落于網前,把誤判方位,早早站于遠台的李雪徽調動得左支右绌。
“9:2。先回答你第一個問題,雖然我已經确信‘11點的愛哭鬼’就是個的騙局,但捉賊捉贓,還是當場揭穿來得更闆上釘釘。第二個問題——”
“其實也不算是百分百冷靜下來的……”李雪徽略尴尬但不失坦誠地承認了他就是拉底平均水平的人,然後連忙發了一個球,卻不幸直接落網。
“10:2,局點。”既然話已經說開,越瑛就索性一次性将謎底揭開,“我沒有學過傳播學,但我認為,一個無心的多年傳言不可能擁有這麼豐富的細節。不管這件事是不是真的發生過,起碼現在這個版本一定包含着被修飾過的部分,且傳播的次數暫時還不是太多,因此可以通過廣義的六人法則倒推傳言的源頭。”
“六人法則?”李雪徽和甯毅一隔着台,交換了一個疑惑的眼神。
“六人法則最初的含義是兩個陌生人之間,可以通過大概六個人來建立聯系。其實說白了就是信息的流動,隻要不涉及大規模的傳播,6次就是大概的上限了。多問一句,吳思斯同學是你的什麼人?”
“算是……發小吧。”甯毅一在聽到吳思斯的名字之後,出現了一瞬間的卡頓。
“難怪了。那吳思斯應該知道你是在做什麼,因此當李雪徽問到她的時候,她才會替你隐瞞。還有其他的破綻,比如傳言明明講的是11點,但我們撞到的兩次‘鬧鬼’都在10點20左右就發生。我猜,一是因為11點比10點XX更易于傳播一點,二是以前确實你為了保險會等到11點鐘,但後來發現實在太晚了,因此就改成關燈後就出沒,反正也沒有多少人會在關燈後還逗留在教室。”
“哇,李麗麗,你是不是平常很愛看偵探小說,這推理滿吊的嘛!”甯毅一那古早的用語讓越瑛即使被稱贊都受用不能,隻能假模假樣地扯了扯嘴角。
其實最重要的原因她一直沒說:“十一點的愛哭鬼”這麼二的名字,跟故事的恐怖氛圍一點都不合,一看就知道是始作俑者按耐不住想要抖露他那自以為的幽默感。
“但無論如何,李麗麗,你昨天幫了我一個大忙,沒有你開櫃門那一下,今天就該在開除通告中見到我了。我甯毅一是個有恩必報的人,你,還有李雪徽,這個學期早中午三餐外加零食夜宵,我全包了!”
中二期的少年總夢想着能過把江湖快意恩仇的瘾,但今天面對越瑛,甯毅一注定沒法充這個江湖豪傑的款。
越瑛聞言,也沒回應,隻徑直走向李雪徽,接過他手中的球拍,然後歪過着頭問甯毅一:“怎麼,你家很有錢?”
甯毅一不明所以,有些發懵:“額,還行吧。”
李雪徽這時湊近越瑛耳邊,補充了一下:“聽說,他們家在鳳城市中心好幾棟樓收租呢,而且他昨天那部手提,是頂配的外星人。”
“哦,原來是這樣。”越瑛禮貌了起來,“來,甯公子,發球。”
甯毅一隐隐覺得氣氛有些詭異,但還是乖乖地發了一個球。
“啪!”一記正手直抽,小球攜着破風之聲殺回發球方,甯毅一連球在桌上的落點都還沒搞清,就已經聽到小球落地的脆響。
“10:3,麻煩撿球。”越瑛這下倒是笑得真心實意了。
“啪!”
“啪!”
.........
10分鐘後。
甯毅一一個飛身撲救,但明明是向左的小球,在碰到桌面之後,卻兀然改變了方向,一個反向大角度往右偏了去,甯毅一徹底撲了個空。
“10:12,我赢了。”
“厲害厲害。”甯毅一喪氣地擱下球拍認輸,而一旁的李雪徽非常捧場地鼓了幾下掌。
越瑛也放下球拍,她走到甯毅一跟前。
“謝謝你的早中午三餐外加零食夜宵。作為報答,我決定幫助你專心學習,好對得起自己的家境——那電腦,我跟老師說說吧?”
“姐,你是我姐,千萬别啊!”甯毅一完全搞不清楚狀況,隻能求饒。
他當然搞不清楚——越瑛本尊,雖然不是個揮金如土的敗家女,甚至跟與她同級别的二代相比,可算得上克勤克儉,但無論是五星級上百桌的春茗宴請,還是隻有熟人引薦才能享用的私房菜,都是從來隻有别人蹭她飯的份,絕沒有反過來的。而更悲哀的是,她發現自己在一個頭腦發熱給小胖子帶早餐之後,是真的無法不在乎這個在原來的時空連接觸都接觸不到她的區區一個
租二代提供的三瓜兩棗。甯毅一無意間完成的跨多階層的對她的羞辱清晰地提醒了她,什麼叫做今時不同往日,什麼叫做運去英雄不自由。
簡單點來說,就是越瑛,破防了,而甯毅一作為倒黴鬼,被遷怒了。
越瑛深呼吸一口氣,将自己心中翻滾的惡意抑制住。
“告訴我,你每天晚上不睡覺,用那電腦來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