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生活就像是一條大江,一顆石子的投入,無法在洶湧向前的激流中濺起哪怕一朵小小的浪花。這一天并沒有這段小小的插曲,而變得更漫長或者短暫,到了晚自習結束的時候,連談論此事的人都沒有了。
“我這道題的解題思路就是這樣。麗麗,甯毅一,你們覺得怎麼樣,好理解嗎?”李雪徽的筆尖從解題步驟的最後一行離開,眼睛卻炙熱地盯着對面坐着的兩位同伴。
這是一種,時刻準備着即使有一星半點不清不楚的地方都要從頭到尾再講解一遍,直到到達完美無瑕狀态的眼神。
越瑛用餘光偷瞄了一下牆上的時鐘,10點20。
甯毅一剛要大大咧咧地說出:“其實我有個問——”,就立刻感受到一記眼刀襲來,野獸般的危險直覺讓他馬上改口,“你講得太好了,我一點問題都沒有!”
“好吧。”李雪徽不無遺憾地說道。
“馬上關燈了,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去吧。”越瑛手上收拾的動作如風,然後一溜煙地就跑出了課室,生怕慢一點李雪徽興緻起來滔滔不絕巨細靡遺地再講上個15分鐘。
“這次總算能光明正大地回宿舍了吧。”越瑛輕松地心想。
之前幾乎每一晚都會有各種各樣的原因使她回到宿舍的時候面對緊閉的宿舍大門,于是麼此都隻能低聲下氣地去求宿管阿姨給行個方便。再這樣下去,恐怕宿管阿姨要把她連人帶鋪蓋扔出宿舍了。
一隻腳剛剛踏進大門。
“你今天挺多管閑事的。不過風頭倒是出盡了。”
得,她是中了什麼不能堂堂正正踏進大門的詛咒嗎?
吳思斯從越瑛的背後出現,臉上倒是看不出什麼情緒。
“這班長也是夠瞎的,東西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都找不到。還勞動你裝模做樣地推理一通。”見越瑛不回應,說出來的話越來越叫人火大了。
越瑛這時才轉過身來。她看起來一點都不生氣。但她直直地看着吳思斯的眼睛,叫吳思斯心裡有點莫名的犯怵。
“請問一下,你是喜歡甯毅一對嗎?”
越瑛這一句完全不搭邊界的問話,不啻于一道驚雷在吳思斯耳邊炸開。她那種張牙舞爪的嚣張勁突然間就因為這句話萎頓了,然後被慌亂和慌亂過後的強作鎮定迅速代替。
“你,你胡說什麼,簡直神經病!”
然後臉不知不覺地就紅了。
“退一萬步來說,即使我對甯毅一有什麼意思,你這種情緒化行為一點意義都沒有。我隻要在他面前随便添油加醋幾句,你在他面前的形象就變差了。更何況,吳思斯同學,我從人到錢對他一點興趣都沒有,你别浪費心情在我身上了。”
越瑛沒好氣地說。
“好吧……不對,好什麼好!我什麼時候要跟你說這些了!”
“那除了冷嘲熱諷我以外,你還想跟我說什麼?”
吳思斯張了張口,一時半會不知道該怎麼接上越瑛那不按常理出牌的話,最後隻能喪氣地坦白道:“其實我也不是對你或者
李雪徽有什麼不滿,就是,就是……之前他每天冒着天大的險帶着手提夜遊,講也講不聽,勸也勸不動,也不知道你們給他灌了什麼迷魂湯,一夜之間倒是轉了性了。”
“問題是他也不是第一次這樣被人擺布了。明明高二的時候說要拼一把,不給高三留遺憾,被陸靈蘭那個女人随便一撩撥,馬上又變了。”
“哎,話說清楚了,我也隻是提供他建議而已,決定是他自己做的,”越瑛決不讓自己跟着對方的話頭走,“不過陸靈蘭不是‘又美又心善’嗎,今天還試圖救你呢,怎麼好像聽你的意思,你對她的評價偏低啊?”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跟她說話或者對視,感覺就像隔了一層厚厚的屏幕一樣,看着美輪美奂,但我就總覺得不真實。而且甯毅一差點就把她一天三柱香給供上了,跟中了邪一樣,我沒法對她評價高。”
其實越瑛認為甯毅一的這兩年的極端的人生抉擇上負最大責任的是他自己,且吳思斯對陸靈蘭的偏見也有相當一部分是因她的嫉妒作祟,但回想起來,确實陸靈蘭身上有不和諧的地方。雖然這些地方被掩飾得很不錯,終究有迹可循,叫人捕捉到了。
但一個學生對一個老師持續保持敵意,不是一件好事。在未有對等能力的時候,人應該讓自己足夠平靜和低調。
“行了,你老強調甯毅一被她蠱惑得甘冒奇險,那你又好到哪裡去?那書包裡應該也是你的什麼不能見光的心肝寶貝吧,天天随身帶着,你冒的險也不小。”
被越瑛突然CUE到,吳思斯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書包。
“别誤會,我沒有好奇裡面到底是什麼。隻是你今天的表現過于明顯了,所以到後面才沒了台階可下。”
“告訴你也無所謂。”
吳思斯打開了自己的書包,掏出一個棱角分明的黑色物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