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有時候貓這種動物會自己選擇離家出走,它們骨子裡總有一些愛好自由的逆反天性,不是給予它溫飽就能馴服得了的。”
“.........我知道。但我想再找找。”
遂又再歸于靜默。
兩人拿着貓條,連哄帶找地搜尋了一遍教室外的走廊和陽台。最後,除了鄰近幾個看起來完全是被封閉起來的教室,一無所獲。
李雪徽還是不死心,一個個地試着去打開隔壁教室的門和窗戶。
“放假之前各班班長和保安都會分别檢查課室的門窗是否鎖好,它跑不進——”越瑛出言提醒。
她的話音剛落,“喀拉”一聲,李雪徽擰開了高三三班教室前門的門把手。
二人交換了個有點驚異的眼神,然後推門進去。午後天色不好,教室裡有些昏暗,他們開了燈,開始四處搜尋起來,但終究還是沒能找到小貓的蹤迹。
這到底是别班的課室,他們在這裡久待,萬一之後丢了什麼東西,怕又是一場官司。對上次吳思斯的無妄之災仍記憶猶新的越瑛催促李雪徽:“雪,我們快走吧。”
小胖子輕歎了一口氣,無奈地點點頭。兩人正要轉身離去,突然越瑛聽到李雪徽說了一句:
“窗戶開着。”
“什麼?”
剛問出口,一陣清風襲來,吹亂了越瑛額前的幾絲發,使她有點睜不開眼。
她心中忽然升起一種很不祥的預感,未來得及做任何動作,身邊的李雪徽已經快步向窗台走去。可當離他窗台隻有一步之遙的時候,那腳步和目光的移動,卻變得遲疑起來。
他在害怕。
趁着這一瞬的空隙,越瑛擋在了他跟前,也擋住了他俯瞰的視線。她扭過頭去,率先從窗台,往下看了一眼。
風驟起,樓下的樹木被卷得身形都扭曲。遠處,忽然傳來一聲不明所以的刹車聲,像在心上剌了一刀。
一個小小的,玄黑的身影,安安靜靜躺在一片委地的落葉中。
小玄子死了。
“我要去問問三班的班長,問問保安,憑什麼他們不好好關門關窗,一天天的比誰都款大,到底有沒有盡職盡責!”吳思斯憤懑地大聲說道。
“問他們有什麼用,是我自己把它帶進來的,是我沒把它看好,全都是我的錯,我的錯!”甯毅一激動了起來,雙手重重敲打在自己的臉上。
“你别這樣……”吳思斯擔憂地拉住他的手臂。
“我不明白,教室的門即使不是鎖好的,也并沒有敞開着。窗台的位置那麼高,它才幾個月大,怎麼就能爬上去呢?”李雪徽腦子裡充滿了問題,将他牢牢地困住。
“或許,教室的門本身就是開着的,隻是這幾天風大,門給吹關上了。至于窗台,它可以從借助桌椅一級級躍上去。”
“那理由呢?它好端端的為什麼要進去三班的課室,又為什麼要上窗台?”
“貓是一種好動、好奇的動物,一點小小的動靜就足夠把它勾過去。現在最重要的是帶小玄子回家,它一定是想回家了。” 越瑛将他的疑問一一駁回,并苦口婆心地勸道。
幾個人把目光投向了面前的桌面,一個幹幹淨淨的鞋盒子放在了上邊。這是從吳思斯的舊物裡翻出來的,權作小貓最後的容身之所。
“好,我們回去。”李雪徽終于接受了整件事情就是一個悲哀的意外,啞着嗓子說道。
而越瑛在聽到後,則是幾不可見地舒了一口氣。
把捶胸頓足的甯毅一吳思斯送上出租車後,越瑛便陪着李雪徽慢慢走回教職工宿舍。今天的事情給李雪徽造成的沖擊不小,一路上都失魂落魄的。
直到臨到家門口了,他才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你說,要是我沒有把小玄子送出去,是不是它現在還就好好地活着?”
越瑛垂下眼眸:“這樣說來,如果我沒有勸你把它送給甯毅一,或者直接自己帶走它,它也會活得好好的。”
李雪徽着急地回道:“我不是這意思,我是說——”
“我知道。”越瑛伸手,摸摸他的頭,“我一直都知道。隻是人生漫長,實在有太多的無可奈何,我們都得學會放下。”
“阿雪,事已至此,多想無益。”
越瑛那股強大的似乎能消化一切波瀾的精氣包裹着他,使他稍稍地安定了下來。但是,真要他完全接受現實,則隻能交給時間,交給他自己了。
送罷李雪徽後,越瑛這才拖着疲憊的身體和精神,登上回家的公交班車。
車上那規律而又輕微的颠簸,眼前失去形态隻餘混雜的色彩的景物,使她一陣眩暈,她決定閉上眼睛養一會神。
隻是她才閉眼每沒兩秒,車輛一個突如其來的颠簸把她震醒。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姐。剛才路上有個窟窿。”
她眨了眨眼,腦子裡還在感歎,現在的公交車司機這麼有服務意識,眼睛裡卻出現了窗外飛馳後退的景物。
夜景。
難不成她人事不知,一覺從天亮睡到天黑?
緊接着,她便看到了車廂裡暗紅色的真皮内飾,橙色的氛圍燈随着轟鳴的運動模式聲浪蕩出虛拟的漣漪。背後那人體工學座椅嚴絲合縫地貼合身體,比公交車上那硬膠質的座位要舒适上一百倍。她不可置信地坐起身,環顧着自己四周的所有景物,猛地從後視鏡裡見到了一張無比熟悉的臉。
是她的臉,越瑛的臉。還帶着未褪去的酒醉造成的紅與迷離。
她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