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一擡頭,越瑛早已不見人影。
因為她正逆着人流,飛奔在從宿舍樓到學校的湖邊的路上。
雖說叫湖,但實際上這片水體更應該被稱為濕地。因為除了深水部分,它還包含了灘塗、沼澤、通往外河的暗渠等的地貌。複雜豐富的系統性不僅僅為鳳城一中添了山形水秀的怡人風情,更讓其成為了像鹭鸶、這類中大型涉禽的優質栖息地。
圍繞着湖邊如屏障一樣的竹叢是自然形成的,它使湖光山色又多了一份猶抱琵琶的含蓄之美。
但今天的越瑛并不是去賞景的。
竹叢的邊緣裝有護欄,并豎立着大大的【禁止進入】告示牌。越瑛四周張望了幾下,在确保沒有人在周圍後,她毫不猶豫地翻過護欄躍進了樹叢中。
越瑛仔細地搜尋着地面,時不時還挑開落葉層翻找。落下的竹葉在沒有人為幹預的情況下,形成了層層疊疊的松軟地面,踩在上面有種踩在棉花上的不踏實感。但很幹爽——過于幹爽了。
找了好幾圈過後,之前隻找到了幾根鳥毛和少量鳥糞痕迹的越瑛在扒開某處落葉的時候停住了動作,然後蹲下身去,随手拾起一根枝條,戳了戳自己發現的物事。
一具已腐爛到隻剩骨骼和少許組織的鳥屍。
統統都是陳迹。
很好,所有線索連起來了。越瑛心下明亮。
故事還得從鹭鸶這種動物說起。
這種鳥以淺灘、水田、溪流等水體裡小型魚蝦貝殼為食,秋冬時節向南遷徙保證食物來源,到了夏季就回到自己出生地繁衍生息。這是生命的大循環,周而複始,亘古不變。
進入現代社會以來,人類的活動愈發頻密,侵占了許多野生動物的栖息地,使得他們的活動日趨減少。對生存環境要求極高的鹭鸶也是一樣。好在嶺南作為擁有先發優勢的區域,在經曆了一輪粗放發展後,近年來逐漸重視起了環境保護,再加上足夠有錢,很多被破壞的自然環境尤其是濕地水體都得到了修複。
鳳城一中校内這片湖便是其中之一。潔淨不受工業污染的水質養育出了豐富的食物,然後又吸引了鳥類來栖息。
但是事情在今年,不,或許是更早的時間,發生了變化。出于某個原因,今年該遷徙來到這片濕地的鳥群并沒有來。
或者說。他們來過,卻又最終舍棄了這裡。
猜測是由于地下暗河或者什麼其他途徑的帶來環境污染或許是更加實際的,但她仍然願意保有着另一個設想。
會不會存在另一種可能性,來這裡越冬的鹭鸶群落的不同個體之間有先來後到的順序,也有信息交流的途徑,當大部隊發現同伴受到傷害後,意識到這裡已不是祖輩那般的樂土,于是果斷選擇離開。
自然界中任何生靈都不能被小視,它們有自己的生存智慧。
當然這個跟她的關系不大。她更關心的是,這件事情是否真的存在,以及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麼是誰做了這件事情。
越瑛掏出幾張紙巾,将地上的鳥屍包裹起來,準備将這個犧牲者的屍體送去化驗,看看到底是什麼殺死了它。
她全神貫注地拿着鳥屍生怕掉了什麼零件,在跨出護欄的時候腳下一不小心被絆了一下,整個人便不受控地撲出去了。
越瑛首先選擇的是保護手中的樣品,但這樣一來她就沒辦法平衡自身,她已經可以預見到了自己以頭搶地的命運。
突然,有人沖了出來挽住了她的手臂,向前撲去的去勢被一下子阻止了。
她心有餘悸,過了好幾秒後才回頭望去。
一張焦急的俊臉進入了她的視野。
“你不是在飯堂排隊嗎?”
“本來是,不過我看你這麼久都還沒來,就想來找你,然後就看到……你往這來了。”
“你跟蹤我。”
被越瑛冷言冷語地指控,李雪徽一窒,臉上帶着受傷的神色。
“我隻是擔心你。”
越瑛深呼吸一口,壓住被發現的焦慮。自己的行動确實可疑,不怪敏銳的李雪徽好奇。
“算了。”
她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周身,發現剛才被絆倒時背着的書包因半開了拉鍊,包裡的東西散落了一些在護欄内的區域。
她順手将鳥屍塞到李雪徽手裡(李雪徽:好惡心救命),然後無視對方乖乖學生破防的眼神,一把又翻回了樹叢内,然後蹲在地面将散落的物件一一撿拾回自己的書包裡。
正當她差不多歸置完,準備拉上拉鍊走人的時候,一陣高跟鞋踢踏在地面的脆響傳來。
“李雪徽同學,你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
來人聲音溫柔恬美,不帶有任何一絲惡意,卻如同一記重拳打到了越瑛的胸口。
陸靈蘭站在不遠處,對李雪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