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徽完全沒預料到自己的隻言片語會引發越瑛那麼大的反應,頓時慌亂了起來:“麗麗,我——”
“如果這是一個毫無希望的世道,天災、饑荒、戰亂、疫病,所有人都如行屍走肉,那麼我還能理解一下你,畢竟能活命就已經非常艱難了。但現在的你身處一個社會高速發展的階段,自身又擁有無與倫比的資質,身邊還有優秀堅強的親人作為後盾和榜樣,你也親身見證了不公不義亟待改變的普通人的處境,卻仍然不思追求更高更遠的理想,反倒放任自己的頹唐和惰性,還為此找出一堆冠冕堂皇的借口,簡直是……懦夫。”
這上綱上線的誅心之論一出,直直踩在李雪徽的痛處,任他脾氣再好也忍不下去。他猛地站起身,錯愕而憤怒,眼睛都紅了半分:“你說什麼?!”
“你明明知道…….我現在就想當一個普通人,安安穩穩地工作和生活。我承認,這些方向都不是我最感興趣的所在,但卻是風險最低的,最快收益的。所以無論是你還是我媽媽,你們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就盡管去做,有我幫你們兜底——”
“别拿我當理由,”越瑛直直迎上李雪徽的眼睛,眼神裡的冷意叫他幾乎要後退,“我不需要任何人給我兜底。”
“你,也不是我的任何人。”
“你什麼意思?”李雪徽聲音一下子放輕了,那些激烈的情緒好像一瞬間化為了烈火後的灰燼。
越瑛的手在桌面下緊捏成拳,指甲紮進手心,痛楚壓制住了她馬上滿溢到臉上的動搖。
終于到了這個時刻。
她啟唇,慢慢地說出那些殘忍的字句:“其實,我一點也不喜歡被人指導。如果不是因為你能幫我補習做資料,我根本就不想跟你這種胸無大志的書呆天天虛與委蛇,玩什麼好朋友過家家。”
“即便你變得受歡迎了,變得開朗了,可是你本質還是最初那個膽小木讷,被别人欺負都要忍氣吞聲的胖子。”
“我的未來裡,不會有你。”
話說完,兩人如同雪地裡的冰雕,一動不動地對望。人來人往的餐廳好像都緩慢了下來,外界的聲音都變得遙不可及。
越瑛明明白白地看到李雪徽眼眸裡的光消失。
她差點忍不住哽咽。
幸或者不幸,吳思斯和甯毅一卻從他們背後某個角落裡忽然鑽了出來,吳思斯一把抱住越瑛,而甯毅一則是将一盒圓柱型狀的物什塞進李雪徽的手裡。
“生日快樂!!有沒有很驚喜,有沒有很意外?”他們一臉歡欣,連蹦帶跳,離開前那針尖對麥芒的狀态連痕迹都沒有了,“我們演技是不是超級好,被騙——”
越李二人一點也沒有看向他們。就連拿着看起來并不輕的物什的李雪徽,也不過是被動地承接着,仿佛已失去了反應的能力。
“怎,怎麼了?”他們兩人終于感受到現場的不對勁。吳思斯放開越瑛,有點不知所措地問道。
越瑛并沒有急着回答,隻是掃了一眼李雪徽拿着的東西。
是一個生日蛋糕。她記得李雪徽的生日是在10月份,而其他兩人也并不像是要過生日的樣子,難不成是……
“啪”,一聲刺耳的響動,這盒精美的蛋糕被高高地摔在了地上,可預想盒内已變成了何等的狼藉模樣。
“今天是你的18歲生日,我本來希望可以給你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想不到,最後留下記憶的卻是我自己。”李雪徽笑了起來,隻是戚戚的樣子比哭更讓人看了難過,“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的記憶。”
越瑛咽了下嗓子,強自将澀意壓下,使自己能正常的發聲:“謝謝你們的好意。但我從來不喜歡過生日。”這句話倒是真話,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越瑛對什麼所謂的生辰、紀念日都沒什麼感覺。
甯毅一還想說些什麼打圓場的話,越瑛擡起手來,打斷了他:“抱歉,今天是我辜負大家的心意了。你們繼續吃,我就先走了。”
說完,不理面面相觑的甯吳二人,也不敢再看一眼李雪徽,越瑛大步走出餐廳的大門。夏夜的熱氣在開門的一刹撲到她臉上,使她的皮膚和心髒都開始灼燒起來。
五、四、三、二——她開始默念倒數着。
“等等!”
在最後數到“一”的時候,遠遠在身後,一把清亮卻帶着歇斯底裡的嗓音将她喊住。越瑛并沒有輕易地便回過身去。她先是閉上眼睛呼吸了幾口,平複了剛剛瘋狂的心跳。
李雪徽終究追了出來。
這沒什麼好意外的,甚至這就是在越瑛的預料之内。他們的争執起得是如此的牽強蹊跷,甚至可以說是她硬生生地找茬挑起來的。以李雪徽的機敏,在情緒激動的當下他可能一時察覺不到,可隻要事後細想,便很容易感受到那股強烈的不合邏輯之感。
這不,兩分鐘不到,他便反應過來了。
整理好神色的越瑛轉過身來,面對追趕上來的小同桌,冷語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卻不想李雪徽并沒有直接質問,也沒有因她的冷漠态度而繼續失控,反将他拿在手上的一個包裝精緻的禮袋遞了過來。
越瑛沒有第一時間去接。
“這裡面有我整理的資料,你之後用得上。”
她瞄了一眼,眼見袋子沉甸甸鼓囊囊的樣子,明顯不隻有一些文件在其中。可她仍是一幅不感興趣的模樣:“不用了。”
“除了資料,還有給你的生日禮物,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