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身心俱疲想休息一下,但陰差陽錯終是回到公司去的越瑛隻能認命地補足了半天班。不過說實話,除了沉浸在工作中,她也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做些什麼,才能填滿自己空蕩蕩的生活。
她站起身來走向窗台,想看看不遠處工廠和倉庫的通明燈火放松下眼睛,卻發現幾個大車間早已改成成黑燈工廠,正有序又寂靜地在暗夜中自行運轉着。
莫名有些失落的她随意收拾了下東西,正要關閉電腦之際,一條新聞忽然從任務欄右下彈了出來。越瑛向來對這種牛皮藓似的窗口很不耐煩,便打算一勞永逸地直接關停消息提示。
可是當她的眼神随着鼠标移動到這條本地新聞上時,大大的标題文字凍結她手指的下一步動作。
【突發!鳳城新區一科研機構門口嚴重車禍!釀2死5傷!】
“科研機構”?新區現在叫得上名字的科研機構并不多,但大都是被邀請過來的頗有實力的單位,任何人員的傷亡對科研界都是重大的損失。
而且…….越瑛内心産生幾縷不安。她立馬點開新聞逐字逐句看起來。
【……此次事故系因行駛中的大貨車失控,而徑直撞向正常行走在人行道的行人。據交警部門透露,事故發生時正值中科院材研所下班時間,人員密集,因此造成了嚴重傷亡。此外其他細節仍在進一步調查中……】
果然是材研所!越瑛越念越慌,她先是趕忙掏出手機去翻李雪徽的号碼,又忽然想起這不是在十三年前,她根本就沒有小同桌的電話,隻能手忙腳亂地拐着彎問别人要。
好不容易從技術副總處拿到他的工作電話(還被不知情的對方說教讓她不要老是“上趕着”),打過去好幾次都是忙音,直到最後一次,終于接通了電話。
電話對面卻是一把徹底陌生的聲音,還沒等她開口,便粗暴地一囫囵搶過話來:“是李雪徽的親友嗎?他車禍正在搶救,你馬上到醫院來!現在沒人做決定不行!”
“我,我——好,我馬上到!”越瑛一邊跌跌撞撞地奔向門口,一邊忙亂地答應着。
“錢也要準備好啊!看情況起碼二、三十萬是要的。”
“沒問題,多少錢都沒問題。”
“對了,你知不知道他什麼血型,有沒有什麼藥物過敏?”
“血型應該是B型……藥物過敏的話,我不大清楚,我隻知道他媽媽對貓毛過敏……”
“算了,你有沒有他身份證号碼,我直接查醫療記錄吧。”
“有有,您記一下,44XXXX......”越瑛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也沒法想太多了,如竹筒倒豆子般對電話那頭說道。
“好。”
緊接着便是一陣嘈雜的背景人聲,電話徑直被挂斷。
“啪”的一聲,越瑛的手一個沒拿穩,手機跌落在地。她看地上的機器怔愣住了,一時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好幾秒後,越瑛才記起自己要做什麼,趕緊把手機撿起來繼續往外奔去。短短的路途中她腳下絆了好幾次,耳邊仿佛一切都嗡鳴起來,眼前也一陣陣發黑。等到好不容易爬上自己的車,她竟連如何啟動都忘了。
冷靜,越瑛,冷靜。她強迫自己大口呼吸握緊拳頭,來安撫自己空白的頭腦以及狂跳不止的心。她顫顫巍巍又小心翼翼地把車開出停車場,生怕沒到醫院自己就先進醫院。可是剛駛離道閘,手機便又響起來了。
越瑛可不敢在此時怠慢任何一個來電,馬上接起電話。甫一接通,車載藍牙便将一個耳熟的清冷聲音擴展到整個車廂。
“停車。”
越瑛還沒完全反應過來這是誰,呆呆地反問一句:“啊?”
“我讓你馬上停車!”
“吱嘎!——”越瑛被這一記暴喝吓得一腳刹車到底,車輪與地面摩擦出讓人骨頭發酸的響動。她差點沒一頭撲到方向盤,幸好還有安全帶給拉回來。
不知過了多久,空白腦袋的越瑛終于回過神來。她扭頭看向屏幕上的來電顯示——沒有存儲的姓名,但卻因為不久前已經打過這個電話好多次,因此她幾乎是一瞬間就認出了這個号碼,繼而又忽然記起來這個嗓音究竟是來自于誰。
“李雪徽……”
“嘟嘟”,電話被再一次挂斷,徒留仍然一臉懵逼越瑛在原地。慢慢地這種怔忡退卻,逐漸被強烈的驚惱所替代。
實在出息了啊,不過一張假圖,一條假新聞,外加一通“詐騙”電話,就輕而易舉扒了她兩層馬甲,把她的心思都算透了。俗話說,人不能被同一塊石頭絆倒兩次。而她,不僅僅被絆倒了兩次,連每次自投羅網的姿勢都一模一樣。
越瑛呼吸粗了起來,仿佛不這樣就不能把胸中的濁氣吐淨。
此時,車外一陣微風刮起,穿過了道旁的小樹林。枝葉晃動間,車尾燈的紅光像是散落在林中的花瓣,漸遠漸消。
直到第二天早上,越瑛的電話都沒有再不合時宜地響起,這又讓越瑛變得有些坐卧不安。她一邊憂心掉馬後的自己到底将引起怎樣的不能預料的驚濤駭浪,一邊又矛盾地對這種驚駭有些隐密的期待。
失而複得,所有人應該都會既歡喜又感動……吧?
“什麼?李雪——李博士還是拒絕跟我們合作?”越瑛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反問前來彙報的技術副總。
“這是什麼很奇怪的事情嗎?你不會奢望他一覺睡醒就無緣無故想通了吧。”技術副總對她的異想天開表示理解不能。
問題是現在并不是“無緣無故”啊……越瑛都快自我懷疑到抑郁了。難道這十三年間還發生了什麼不為人知的變故,以緻于
“李麗麗魂兮歸來”其實是件壞事?
“話說回來,我感覺你對李雪徽博士似乎有一種過分的關切和不大現實的期望,老闆,這可不大妙。”看着上述對話發生的Fiona作為年齡相仿的人,說話倒比技術副總要更直白些。
越瑛正不爽着,她乜了小助理一眼,淡淡道:“怎麼不妙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