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萬川傳媒何方神聖?在它的企業簡介裡,寫着“一家基于大數據及關鍵平台戰略,緻力于為客戶提供全方位體式營銷傳播及公關方案,為客戶解決品牌認知度與美譽度困境的專業技術服務商”,豐富的定語讓其看起來十分的高大上,不知内情的人能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但說那麼多并不能掩蓋這其實是一家水軍公司的本質。
越瑛當年留下了這個灰色路子,是出于上市企業主的風險管控本能,但是她根本無法想象以她為核心的一家堂堂正正的技術密集型企業,究竟在什麼場景下才會用到這種損敵八百自害一千的招數。
現在知道了。
“越總,我再明确一下,你,你是想我們根據你給的這個……Brief(需求簡報),編成一個完整的故事散布出去?”
“什麼編,這是真事!”越瑛不滿地糾正道,“我是親身——親眼目睹的人,當面對質都不怕的。”
“是是是,您這是伸張正義,”張明才不管性質到底如何,他隻在乎自己能不能趕緊兜住這筆天上掉下來的生意,“您真的是找對人了。進行輿論發酵從而建立人設這種項目,我們從業十多年來就從沒遇到過對手,像X峰的“不上頭條”,X騰的“雨神”,都是我們運作的。而且,做得非常自然,絕對不會讓人察覺有幕後推手——”
“不,就得讓人是知道有人故意引導。”
“哦......啊?!”
雖然已混慣了江湖,見慣各色各樣人,張明還是被客戶這樣的要求吓了一跳。
“越總,咱們這可不算是什麼見得了光的好事啊!要是對方較真,你,我,都得吃官司的。不行,絕對不行。”
“别裝了,張總。我知道你境外也有不少人手,七拐八拐地找不到你去。我作為雇主是首惡,我都不怕。”
“可我畢竟是團隊負責人,要真追究起來也是逃不掉的。”
“三倍價錢。”越瑛厭倦了這樣的互相拉扯,粗暴地打斷,“愛做做,不做拉倒。”什麼全國最強舍他其誰,歸根到底就是力氣活,他不幹有的是人幹。
張明最終被她的執着,以及億點點鈔能力所感動,“勉為其難”地接下來這個活。
送走張明後,越瑛對着空椅子出起了神。
她這樣做自然不是犯傻。迄今為止,越瑛仍未能想出陸靈蘭回國的原因是什麼,這裡一無資産,二有死仇,怎麼看都不是一個好去處。而且甫一回國,就高調地參與公衆活動,出人出錢,恨不得昭告天下她陸靈蘭又回來了。
但無論出于何種原因,至少陸輕視這裡的一切的心态是真的。既然如此,那越瑛就得讓她知道知道,清楚當年發生之事的人還沒死絕。想撇淨一切當純潔無暇的白蓮花?門兒都沒有。
如果足夠幸運,陸靈蘭那家夥被困了經年之後變得更加扭曲變态,在她一激之下做出什麼反應來——在這個三步一個攝像頭的年代,那就更是意外收獲。
越瑛難免有些發昏了,可正處于興頭上的她壓根沒注意自己的異常狀态,反而正滿心期待着自己的大撒币帶來的爽文效果,陸靈蘭驚慌度日,她越瑛報了半箭之仇,多麼暢意。
可現實從來就不是爽文。
投放是自越瑛與張明敲定合作後的第三天開始的。張明的第一步,是先從各個地方性社區入手,分成不同的主推内容,亦并不把證據都放出來,真假參半,僅僅由素人發起讨論。這個階段并沒有引起大範圍的關注,最多就是帶有指向性地,稍稍聚攏起了一些捕風捉影的猜測和街頭巷尾的談資。
【老師/禽獸?八一八某個海歸美女藝術家的驚人過往】
【昔日豪門淑女,今日嗜血狂魔!論人到底能有多少面】
【從頭開始整理鳳凰城地産大亨的崛起和倒掉】
......
但卻像耐旱植物的根系一樣,又細又密地紮在這一個個貼吧、論壇還有群組裡。
“這不夠。”越瑛對着拿來第一階段投放結案來要下一筆預付款的張明,皺眉沉聲說道。這些言論雖然在讨論的人群中留下印象,可遠沒有到能影響現實生活的地步,更遑論要讓陸靈蘭成為衆矢之的。
“别急啊,越總,一場大的輿論風暴是一定要有根基的。現在下的笨功夫,就是當高潮來臨的時候,我們的受衆都感覺到自己在别的地方曾聽過看過相關的論調。”
張明這個人滿身的銅臭氣,也沒什麼原則可言,但涉及到他的專業之時,倒有一絲宗師風範。看着越瑛半信半疑的表情,他耐心又笃定為自己的金主爸爸釋惑:
“先入為主是很重要的。越總,您想想看,當一個非常離譜的消息被第一次出現的時候,大部分人都會選擇視而不見或下意識地否認。可其實這個消息,早已在他們的腦子裡沉澱了下來。而且,在特意把整個要傳播的故事切割成不同的片段并任由它們自由發展時,我們可以從中得知。到底哪個傳播方向是最具有生命力,最能引發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