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埋在哪裡?”
不過短短四個字,說出口的瞬間心髒卻如同被扼住一般,隐隐作痛。
“就在集中疏散點。”
“立過碑了?”
江平緩緩地搖了搖頭:“沒有。”
清孟的情緒有了些波動,擡起頭看她:“為什麼?”
“那次爆炸太嚴重了,我們沒有找到屍體。”
江平安歎了口氣,語氣裡是顯而易見的自責。
雖然沒有明說,但沒有找到屍體的意思,大概率便是邢禾已經化成灰燼屍骨無存了。
清孟纖細的眉頭輕輕地皺在一起,如同她與邢禾的命運一般蜿蜒曲折。
知道清孟隻有親眼看過才會甘心,江平安立馬提出:“我準備一下,過兩天就陪你回去看看,好嗎?”
清孟沒說話,眼睛透過車窗不知道在看什麼。
見清孟走神,江平安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下。
“小孟,你在聽嗎?”
清孟這才回過神,應了句:“好。”
得到回複,江平安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樣子,清孟的心緒有些複雜。
這種被所有人欺騙蒙在鼓裡的感覺并不好受,可偏偏大家都是為了她好。
她頓了一下,隻說了句。
“其實肖雨挺好的,如果你的心裡對她有那麼一點特别的情緒,也可以在一起試試看吧,别等到來不及了才後悔。”
突然提到那個人,江平安不免有些尴尬,她讪讪地摸了摸鼻尖,沒有接話茬。
清孟沒再說什麼,轉身回了别墅。
看着清孟進了門,房間裡也亮起了燈,江平安這才開車離開了。
汽車的轟鳴聲漸漸平息後,這一片住宅區就恢複了寂靜。
江平安離開後,整個别墅就隻剩下清孟一個人了。
清孟沒有開燈,隻是靜靜地把身體窩在沙發裡。
别墅區的環境很好,一向沒什麼噪音的叨擾。
而此刻入了夜,空氣更是分外安靜,隻剩沒有關緊的水龍頭處發出水滴掉落的滴嗒聲。
她透過落地窗看向外面的街道,昏黃的路燈打下來,正好照射在一對攙扶着向前的老人身上。
人造月光灑進來,在牆上映出了一個小小的人影。
大概是心理作用。
明明是同樣的别墅,同樣的人造月光。
今晚這月光照在身上卻平白讓人有些發冷,别墅也處處透着空曠的感覺。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這份死寂終于從四面八方而來化作一層透明的屏障将清孟與世界隔絕開來。
屏障外的世界,時鐘仍然在滴答轉動,人群也依然在來來往往。
屏障内的世界,感覺不到光亮,聽不到聲音,無法思考,連回憶從前都變得無比困難。
清孟突然想起了被囚禁時第一次發高燒的場景。
那天晚上她失去了意識,被困在循環噩夢裡無法逃離。
身體忽冷忽熱,汗水打濕了衣服,腦袋如同被一萬隻螞蟻啃食一般痛到要炸開。
清孟幾乎以為自己要死了。
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好像有一雙手在輕柔地按摩着她的太陽穴,細心地為她擦汗。
眼皮沉重到無法睜開,清孟不知道那人是誰,卻能感受到她的身上散發着一股讓人忍不住想要觸碰的暖意。
清孟本能地往那處熱源靠近,以此來對抗内心的寒意。
然後,她便沉溺在一處不可名狀的柔軟中,身體如願變得溫暖,連頭疼都緩解了不少。
清孟本以為那是夢。
可現在看來,那根本就是真實發生的事情。
清孟從未想過邢禾會出現在集中疏散點,但偶爾也會覺得事情的發展過于巧合,以至于有一股莫名的違和感。
如果說邢禾從未因為賭氣離開,如果她從始至終都在她的身邊,那麼一切的一切就可以解釋得通了。
向天費盡了心思請邢禾入甕,說明作為變異人,她一定具有某種難以替代的價值。
可相比起無甚威脅的清孟,掌控邢禾的代價或許需要提升成倍還不止。
可以預料,利用江平安等人做人質來威脅清孟與其合作的向天,一定會将她當做籌碼在邢禾的身上故技重施。
清孟幾乎能猜到向天給邢禾的承諾是什麼。
或許是保證自己的生命安全,或許是一次相見的機會。
可邢禾需要付出的代價又是什麼呢?
清孟不清楚,也沒有任何人能替她解答。
她又該怎麼樣去接受呢?
接受邢禾的胸口被洞穿鮮血噴湧,一個人悄無聲息地在廢墟中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接受當她以為自己還在與邢禾置氣的時候,對方卻早已經在地上孤孤單單地躺了四年。
數不清的情緒夾雜在一起如浪潮洶湧而來,眼看着就要将清孟碾碎。
而她卻無法反抗,也無法逃脫。
唯一能夠将她從這裡拯救出去的人,早就死在了爆炸裡。
淩晨十二點。
在江平安的注視下乖順地回了家的清孟行色匆匆出了門。
她的目的地是c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