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暖寶柳玉瓷摟緊阿父脖子,哄道:“阿父不難過哦,阿父傷心,軟軟也傷心。”
“阿父不傷心,阿父有你跟石頭,有你們阿爹,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萬沅沅溫柔缱绻地看向夫君孩子,同時不忘安撫被兇神惡煞的吳勇吓到的小漢子。
“叔麼……”
吳勇走前曾惡狠狠地威脅吳煦,回家不會輕饒了他。吳煦想起過去挨打經曆就不自覺地發抖,緊貼在溫柔的萬叔麼身上。
适才那些壞人叫罵,他可算知道柳爹姓萬,該叫萬叔麼的。
“阿煦不怕,今日便在莊子住下吧。”
這般情況,斷不能叫吳煦回家去,橫豎他們也不敢真闖進莊子。
*
午間鬧了一通,大夥心緒不好,魏夫子給學生們都放了假。
柳玉瓷神色恹恹的,同張荞在一個屋裡午歇,吳煦則在外間小榻,幾個孩子有許多私密話分享,不願分開。
“荞哥兒,哥兒真的不能科舉嗎?”
“嗯,自前朝以來便是如此。”
“前朝?那前前朝呐?”
“……也不能吧。”張荞隻聽兄長提過前朝之事,前前朝不知道呢,但向來是沒聽說有哥兒官員的。
“好吧……可……”柳玉瓷哀歎,胸中憋悶不已。
“瓷哥兒,你這麼聰明,學問好,長大後做大儒也可以的。”
“大儒?”
“嗯。”張荞不知想到什麼,聲音亦低落下去。
學渣同學吳煦實在無法共情讀書人的煩惱,“你倆愁什麼,不能讀、不能科舉就不舉呗,想讀書就讀,說不準讀着讀着就能考了呢。”
“煦哥哥,以後能考嗎?”柳玉瓷眼都亮了,一骨碌爬起來面朝小榻方向。
“啊,這我哪知道。”
“哦……”
“瓷哥兒,我覺得煦哥說得對,我們先把學問做透了,長大的事等長大說不定就想到辦法啦。”
“就是嘛,我命由我不由天!若命運不公,就和他鬥到底!”①
“若命運不公,就和他鬥到底……”柳玉瓷和張荞因着心中不同的計較,将這兩句話反複咀嚼思量。二人發愣許久,才捧場王上線,狠誇了一通馬屁,“哇,煦哥哥說的好棒!”“是呀是呀。”
“嘿嘿。”吳煦傻笑回應,沒說這是小哪咤台詞,想了想道:“瓷娃娃,等睡醒我繼續給你們講話本吧。”
他倆點頭應好,漸漸沉入夢鄉。
與此同時,柳二苗和萬沅沅兩口子正在讨論京都的信。
“你年前剛去過京都述職,霖哥兒如何還會來信,可是出了什麼要緊事?”
近些年,柳二苗作為林氏酒樓和十裡商行大掌櫃,主要是負責亓鎮幾家鋪子、莊子同各地往來的買賣,以及各府分鋪之間的聯絡,每月取一成利潤作月錢。
酒樓和商行均另有一位掌櫃,每年末會和柳父一同帶上賬本,前往京都述職。
林霖若有什麼安排,按理年前就該直接吩咐的,眼下突然來信倒叫人莫名不安。
柳二苗輕擁夫郎安慰道:“不急,我先看看。”
他一目十行快速浏覽一遍,眉頭愈加緊蹙,末了長歎一聲,将信遞給萬沅沅。
“依趙兄信中所言,哥兒科舉一事怕是暫無法推行了。”
趙仕恺在信中說,歲首大朝會内閣大學士提出開放哥兒女子科舉,惹得禦史大夫當朝撞柱,場面一度失控。
其後,頭染鮮血的禦史大夫帶着都察院一衆同僚在太和殿門口長跪不起,高呼祖制不可違。
陛下全程冷眼旁觀、未發一言,無人可窺他心中所想。
柳二苗觀夫郎臉色不佳,趕緊補充:“信中還說,趙兄馬上外放了,待他三年任滿調回京都,想必是要高升的,到時許有轉機。”
“嗯,我知此事急不得的,隻好徐徐圖之。”
今日柳家人有意滋事在先,當下又聽聞壞消息,萬沅沅心情實在糟糕,卻也深知别無他法,隻能如此寬慰自己。
“但我還是憂心軟軟,方才他曉得哥兒不能科舉,很是難過。”
柳二苗沉默片刻,無奈道:“世道如此,三綱五常、禮教吃人,非你我之力可抗衡。他在家我們尚可拼命相護,可……”
可怕就怕,他心裡懷揣這份憧憬與渴盼長大,抱着一腔空空的熱血踏入這世道,一不小心就會被外邊的風雨潑得枝殘葉落。
“依我看,此事落定前還是莫要在孩子面前提起了。”
“沅沅,再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