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煦哥哥!”
一聲聲清甜脆亮的呼喚如一汪清泉澆灌枯涸的荒地,讓原本蔫了吧唧的草木複蘇,又活了過來。
蔫透了的吳小草恍惚中聽見瓷娃娃軟糯糯的聲音,一個激靈跳起來,擡頭就見不遠處兩個熟悉的小團子牽手飛奔而來。
幾人一早商量過要挑最熱鬧的中心位置擺攤,因而柳玉瓷和張荞下了馬車就直奔戲台。
果不其然,不費多少力便找到蹲在地上數螞蟻、情緒低落的吳煦。
柳玉瓷心一緊,以為是生意不好,正想安慰,就聽二毛咋咋呼呼地迎來,滿臉透着喜氣。
吳煦終于見上左等右等的瓷娃娃,也高興地壓不住嘴角。
幾個小夥伴興奮地湊成一堆,叽叽喳喳地分享今日之事。
“瓷哥兒,荞哥兒,我以為你們不來了呢!”
“煦哥哥,二毛哥哥,對不起,我們來晚了,沒幫上忙。”柳玉瓷不好意思說被留堂的糗事,想想就紅了臉。
吳煦有點遺憾他們沒能欣賞自己賺錢時的帥氣,但也不晚,近乎售空的闆車說明了一切。他捧着沉甸甸的錢簍子,聽着小夥伴的吹捧,愈發驕傲。
小小生意,拿下!
“瓷哥兒,荞哥兒,我們今天賺了好多好多錢!那些婦人孩子居然真的買賬,老大真神啦!”
作為哪吒原始粉的柳玉瓷和張荞力挺,“當然啦!小哪吒介麼可愛,誰會不喜歡呢?”
“嗯嗯!”
吳煦盡力想裝成運籌帷幄、老神在在的樣子,仍不免洩露一絲稚嫩孩子氣,歡喜又得意,“你們聽,叮叮當當的,過手的時候一大把,放進錢簍子裡嘩啦啦的響!哎,數都數不過來!”
今日的太陽是西邊升的,吳少爺竟會因幾十上百的銅闆喜不自勝。
“哇!煦哥,二毛,你們好厲害!”
“是呀是呀,這麼多銅闆闆,可以買好多好多好多好吃的!”柳玉瓷一連說了幾個好多,邊說邊分泌唾液,可是饞死了。
“等着,今兒小爺請客,你們都敞開了肚皮吃!”
瓷娃娃想吃,哪有不應的。吳煦大手一揮,打算先從隔壁攤的缽缽雞、奶茶果飲吃起。
吳老闆揣着錢簍子大搖大擺地帶小夥伴逛集,本已做好大出血的準備,豈料隔壁好些老闆連試帶送都給出了不少,有的甚至幹脆就沒收錢。
他們一是可憐孩子這麼小就出來做生意,有心照拂一二,再者本就是關門生意,剩下些邊角,送孩子嘗個味也不心疼。
雖有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穿着鵝黃色的春衫,頭上紮着貴價的絹花發飾,看着就不差錢。同來的清秀小哥兒一身竹青衣衫也算精細。
可說要請客的小老闆,隻一身洗得發白的舊衣,瘦麻杆似的,會讀書又肯賣力氣幫扶家裡,誰能不歎一聲、贊一句。
再瞧瞧這些可愛的小娃娃們,吃得開心,笑得人心暖暖的,多好。
柳玉瓷平日裡被各種叔麼嬸嬸投喂慣了,對攤子老闆們的熱情适應良好,幾句甜甜的軟話就哄得人更加甘願。
而請客的吳老闆錢沒花出去,被周遭的熱情鬧得渾身不自在,偷偷擠出人堆看着,想了想又擠進人堆拉走了被衆星捧月的瓷娃娃。
幾人謝過攤販們便去了别處閑逛。
此時戲台已經散場,熱鬧反倒逐漸聚攏在外圈。
因離着官道近,鄰縣過往的行商,亓鎮做工返村的勞力,在小販們擺出的桌椅上歇腳,喝口便宜茶水、吃些點心,别提多敞快了。
“瓷娃娃,來這兒,你吃澱粉腸還是糖葫蘆?或者都要?”
饞嘴娃娃咽着口水,眼裡冒光,哪個都不舍得割愛。
難選哦!
還是張荞稍微保持些理性,克制道:“各買一份吧,我們分着吃。”适才嘗了好些,可不能再繼續胡吃海喝一通,要鬧肚子的!
“嗯嗯!一起分一起分,我也都想吃呢,嘿嘿。”二毛憨憨地應和,高興了一天也不忘記挂家中的弟弟,“老大,能給我弟弟也帶一份嗎?”
“行!”吳老闆很大氣,反正三毛也是自家小弟,應該的!
這邊的糖葫蘆跟現代網紅版本很像。
一顆山楂切成兩半,中間塞進紅豆沙、蜜棗、果醬等餡料,且食材新鮮,比照現代預制夾心的糖葫蘆更美味。
二毛想着吳家情況,老大恐怕很久沒逛過大集,沒嘗過這等新鮮吃食了,故此邊吃邊介紹:“以前糖葫蘆是沒有夾心的,近幾年才有的花樣,可香可甜呢!”
“這個我知道!是林叔叔出的主意!”柳玉瓷在家沒少聽林家傳奇哥兒的故事,知道現下最受歡迎的幾樣小吃,最早都是林叔麼的點子,其他人都是跟風售賣的。
隻不過就連他阿爹也不知,這些稀奇古怪的點子皆來自于林家的狀元贅婿。
吳煦心念微動,鹹魚本質不願深想。
不想不煩。
過一耳朵周遭的聲音,假裝沒聽見。隐約有人在喚自己,再一聽,真有!
“吳煦!”
那聲音更近一點,是山子。“吳煦,二毛,真是你們!”
集市辦得火熱,村學離得又近,學生們散學後便相約湊錢雇了騾車過來玩。
元朗不在,留在村學跟夫子請教學問。
來的是山子、一起玩過的光宗,和其他不認識的同窗。
“吳煦,你最近還好嗎?我聽爺爺說吳家人去林家莊子鬧事了。”山子爺爺是裡正,對吳家那兩個很看不慣,明裡暗裡在家罵了好幾次。縱然有心避着孩子,亦難免被山子聽去一些。
山子挺擔心新朋友吳煦的,即使沒像傻乎乎的二毛一樣,當真把吳煦看成老大。
光宗也聽過好多閑話,“莫嫂子還說柳家要把你給瓷哥兒做童養夫哩,村裡都傳七八個版本啦。有說你偷家裡錢逃出去,柳家是教唆犯的,還有說你被邪祟附身了,才敢不聽長輩話,反……噢倒反天罡!”
就……一不小心接近真相了。
吳煦打哈哈過去,說自己住莊子有段時間了,是魏先生收留在客院的,跟柳家沒關系。
大人們商量過,這是相對穩妥的說辭,好歹魏先生身上有秀才功名,如今又算趙老爺莊子請的夫子,總該教人忌憚一二。
那等無腦的潑皮無賴不算,至少不至于落村裡人口舌。
幾個小孩最近忙得熱火朝天,沒誰有心去關注這些謠言和糟心事,因此除了開始的拐賣犯,還沒聽過其他版本。
唯一知情的二毛,早給忙忘了。
“嗷,我想起了!老大,我一開始就是去找你說這個的!”
“沒事,問題不大。”
吳煦作為好幾次現代網暴事件的吃瓜群衆,心态極好。“謠言止于智者,應對八卦最好的方式就是……”
“是什麼呀?”柳玉瓷聽人說了這麼多,小腦袋瓜子轉來轉去地看人,都給繞暈了。又氣又急,那些人真壞!
吳煦見狀也不再賣關子,捂住耳朵道:“就是不聽,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噗呲,哈哈哈……”衆人頓時笑開了。見當事人都沒放心上,就不再管。
那些嘴碎的,越跟他較真越是來勁。
“可惜戲班子散了,那些唱大戲的,這樣,這樣,噌噌噌——锵,還會翻跟鬥呢!”二毛邊說邊手舞足蹈學戲班子的人耍把式,沉悶的氣氛一掃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