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過後，吳煦又成了那個沒心沒肺、萬事不愁的樣。

小學堂的課業有條不紊地進行，月中大集的生意也絲毫不敢松懈。

隻吳家的事還沒完全落定，裡正家裡尚在扯皮。

吳煦不管，幾人先忙擺攤的事。

現今他是真正給自己當家做主、頂門立戶的人啦，賺大錢吃飽飯是第一要緊事。

提及擺攤，話說二毛知道吳煦阿娘的事，也愁得不行。

村子裡私下添油加醋八卦的人多，不是沒有子告父、冷血不孝、不認親弟的話頭傳出，二毛娘聽見大人說嘴當即就怼回去。

若是小孩子在混說，她大人不好跟娃娃計較，二毛就會領着三毛上門去“挑戰”，打得他們連連認輸，不敢再胡言。

他們兄弟二人都來過莊子探望吳煦，正好被“捉”當勞力，趕制手翻動畫。二毛和丫丫五人縫書，吳煦、柳玉瓷和張荞畫畫。

元朗、光宗、山子也來看過吳煦。

這幾日山子家“熱鬧”，大人們話裡話外總能漏點消息，他沒拿這些爛事煩吳煦，隻說吳博學不念村學了。

吳煦“哦”一聲亦無二話，又不是他弟弟。

然後，他就請小夥伴吃馍馍，他們新試驗了好幾種餡料的，再是看翻書動畫，他們喜歡就好幫忙在村學宣傳。

僅七十五本，先到先得，過時不候。

*

月中這天趕集，手翻動畫果不其然大賣。

紙貴，新奇且獨一無二，吳煦張口要價三錢，給二毛都喊怕了！

吳煦隻好說可以等客人繞價。

沒成想，開門客是富貴人家的小厮，買個新鮮玩意哄自家小少爺，三錢便三錢。若得少爺喜歡，賞錢就能得一二兩呢。

他果斷定了兩本。

二毛震驚又後悔，價喊低了！

這頭二毛招呼客人，吳煦就繼續忙他的小哪吒糖畫。

手翻動畫賣得好，攤子上圍了一圈圈的人，不買也瞧個熱鬧。二毛心疼書，不讓碰，怕傳來傳去撕壞了，他就自己翻給旁人看，講得繪聲繪色。

手翻動畫第一日就賣了四十本，去了大半。

聚攏的人這樣多，連帶糖畫和馍馍生意都更上一層樓。

第二日，鎮上富貴人家的少爺親自來了。

他見手翻動畫才剩不到三十本，心中歡喜得緊，又掰着手指頭數要送的哥哥弟弟、姐姐妹妹和私塾同窗。

大手一揮包圓了。

旁邊猶豫好久，舍不下三錢買的客人頓時捶胸頓足後悔，想求着小少爺留一本給他。

小少爺才不理。

他看吳煦攤子有趣，又是挨個買了不同口味的馍馍嘗，吃不完的打賞小厮，又是到攤子裡邊看吳煦畫糖畫，外面人多他不願站。

吳煦和二毛看在他是個大客戶的份上，沒話講。

他們沒話講，小少爺有話說。

一會問畫的是誰，一會問小哪吒為什麼剔骨還父，一會又問能不能給他畫個最特别的。

吳煦深吸一口氣，認命給他畫。

結果，又聽小少爺問：“你能做會動的書，那你能把糖畫畫成會動的嗎？”

吳煦：……就離譜。

聽聽這是人話嗎？咋不說我是神筆馬良，一筆給你畫飛呢！

吳煦龇着牙趕他，告訴他糖畫生意不做了。

小少爺就回：“别呀，我就開個玩笑，我買了你那麼多手翻書呢，不要那麼小氣啦。”

“……”

未時各家私塾皆差不多散學時，不少家中富裕的小書生結伴來買會動的畫冊。

二毛正說賣完了，就遠遠聽見柳玉瓷的聲音。

“煦哥哥，二毛哥哥，我們有呐！”

昨日說翻書動畫受歡迎，他便和張荞、丫丫等人一起又買紙趕制了幾本。

張荞和其他人還在莊子繼續，他先送五本過來。

小書生們自是争搶着要。

念得起私塾的都不差錢，紙筆一向都貴，縱然花三錢買閑書，亦不見遲疑。

五本，僧多粥少。

柳玉瓷怕他們要打架，也确實想更多人看到煦哥哥做的手翻動畫，就建議他們湊着一起買，“你們拼一拼嘛，大家一起看。下月出了新的，再一起買新的，輪換着看，省錢買更多哒！”

由此，同一個私塾的就湊着買一本。

不遠處，一個穿着繡花月白長袍、通身貴氣的小少爺，見這處人多，粗略聽到“會動的”“畫冊”“動畫”等詞，頗感興趣，遂擠進人堆裡看熱鬧。

“手翻動畫，好有趣？小老闆，給我一本呗。”

柳玉瓷見這個哥哥好漂亮，看癡了，話都不利索，“哇，哥哥好漂釀！動畫，唔……”

吳煦有些酸：我不是你最好的哥哥了。

“沒有了，不賣，明天也沒有！”

柳玉瓷瞪大眼看他：明明有的，明天有！

小少爺看得好笑，見對方沒把自己認出來，去逗柳玉瓷，“好漂亮的小仙童，手翻動畫沒有了，你跟哥哥回家好不好？”

柳玉瓷不傻，哄人回家的是拐子，這麼漂釀的哥哥怎麼學人做拐子捏？

他撅起嘴，一本正經勸一句書裡學來的話：“卿本佳人，奈何做賊乜。”②

“哈哈哈哈哈，小軟軟，不認得哥哥啦？”

“你知道軟軟？”柳玉瓷仔細辨認眼前人，直到對方抹去額間粉末，露出哥兒痣，才認出來人。

“月哥哥！你怎麼回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