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宅氣派,朱漆大門,銅獸銜環,左右兩側各有一尊青石貔貅,門楣懸烏木匾額,上書“林宅”。
關于林宅,昔年,也曾是京都城内一時為人津津樂道的話題。
趙仕恺的贅婿身份,沒少被政敵攻讦取笑。有意拉攏者,誘他另娶高門妻;自作聰明者,勸他翻身做主改林為趙;旁門左道者,贈佳人良侍,讓他留下趙姓子孫。
其概不理會,數十年如一日,寵愛尊重夫郎,而今兩人羨煞旁人的感情,早被百姓引為美談。
柳玉瓷踏上青石台階,輕叩門環。
“吱嘎。”小厮聽見動靜,利索開門。
“你們找誰?可有拜帖?”
他沒見過柳玉瓷,見他作書生打扮,氣質不俗,但神情透着舟車勞頓的掩不住的疲憊,幹淨衣物也落下褶皺,猜測可能是趕考的書生。
“你們找我家老爺?他還沒下值呢。若為鄉試,小哥兒,你找我家老爺沒用,他不管這事,你啊,還是……”
“他沒下值,那林叔麼在家嗎?他……”
柳玉瓷話沒說完,小厮反應過來,又打量兩眼他的眉心,“書生……小哥兒……”
他突然想起先前老爺吩咐過,會有老家的哥兒書生前來投奔。
“瞧我!”他一拍腦門,都怪近日敲門的書生太多,聽說鄉試主考乃老爺恩師,内閣大學士陸昌平陸大人,看老爺好說話就一股腦上門求見。
害他忘了正事。
他急急忙忙關門,折回内院與主君或管家通報,都忘記同柳玉瓷對一對身份。
甚至“咣當”一聲,把人關在了門外。
“……”
吳煦眼疾手快上前護住瓷哥兒臉蛋,把人帶離門口。
“啧啧,老趙不行啊,這小厮怎麼冒冒失失的,容易得罪人,可不是誰都像我這般大氣不計較的。”
不多時,大門再次打開。
林霖驚喜地迎上前,拉起瓷哥兒的手,将人轉了一圈,“瓷哥兒!叔麼看看,哎呦,長大了,走在街上都要認不出你,出落得更漂亮了。”
“嘿嘿,叔麼也好看,跟十多年前一模一樣的好看!我能認出叔麼就好啦。”
林霖屈指點點他的上唇,“這小嘴還是這麼甜!”
“沅哥兒他們沒來?”
“嗯嗯,阿父阿爹在府城還有事,晚幾月再來。”
“好,好。”
“這是瓷哥兒?都這麼大啦!”
林霖身後,林家二老被丫鬟小厮攙扶着走出來。
近年,林霖生意蒸蒸日上,哥婿在朝堂上節節高升,二老腰闆挺直,笑口常開,身體更加健朗,延年益壽。
在京都住了逾二十載,諸事無憂,大事有哥兒哥婿當家做主,小事身邊丫鬟小厮照應妥帖,還一口一個“老太君”“老太爺”喊着,心情不爽利了也有人捧有人哄,别提多快活。
唯一遺憾,便是與從前的老夥伴們,隔得遠了,再難見上一面。
離得遠,反倒念想多。哪怕是村裡有過口舌龃龉不快的老家夥,再憶起,隻感覺親切,更不提本就要好的鄰裡親友。
眼下,二老見了柳玉瓷,看着吳煦他們幾個從老家來的孩子,喜得合不攏嘴。
林老太君将瓷哥兒攏在懷裡,熱情地噓寒問暖。
林老太爺便去同吳煦他們搭話,“這是瓷哥兒夫婿吧?好像叫……阿煦?長得一表人才,不錯不錯,這位……”
“林爺爺,我是二毛,村西李守才家的哥兒!”
“喲,守才家的呀!你爹娘還好嗎?”
“好着呢,好着呢!”
林老太爺被吳煦、二毛一左一右地攙着,方甯、丫丫就湊到老太君跟前說話,柳玉瓷依次給二老介紹。一行人熱熱鬧鬧堵在門口,擠擠挨挨,歡歡喜喜。
最後是林霖發話,讓先進門把行李卸了,喊小厮幫着搬行李,再把馬車牽到馬廄。
“爹娘,快進門說話吧,這兒站着,你們不累,孩子們都累啦!”
“哎,說的是說的是。瓷哥兒,阿煦,來來來,一塊進去再說話。”
林霖走在最前邊引路,柳玉瓷好奇打量林家新居。
大門内,影壁浮雕是臨安山的春日山景圖,繞壁而過,便是外院,兩側有倒座房住着門房、馬夫等,馬廄便在最東側。
穿過垂花門入中庭,布局以方正嚴謹為主,主要是夫夫二人辦公和會客之所。
走過青石闆鋪就的十字甬道,可見五間正廳中央懸挂“清正廉潔”匾額,設紫檀木公案,庭前種兩株百年迎客松,樹冠微傾,和東山村莊子門口兩株很像。東廂房設書房、賬房和祠堂,西廂房有茶室和客房。
最裡進的内院景緻以雅為主,以□□分隔南北,南園引水成池,水上建六角亭。北園栽了一片牡丹花田,時節已過,花謝了,就成了二老的菜園子。
正屋七間是趙仕恺夫夫居所,柳家二老住在東側,林昭月閨房在西側,後罩房住仆役,東跨院設竈屋與庫房,西跨院有暖閣、浴房等。
柳玉瓷幾人被安置在内院西側,中庭吵鬧,往來的人多,不利考生備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