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麼……我吳漢三回來啦!”
“林爺爺,近來身子骨硬朗嗎?”
“莫嬸,你還是這麼愛八卦哈哈哈,你們坐這聊什麼呢?帶我一個帶我一個。”
吳煦進村後,看見三姑六婆圍坐在樹下嗑瓜子聊八卦的熟悉畫面,莫名感動不已。
離得遠了,經的事多,連以前最讨人厭、愛嚼舌根的莫嫂子,都顯得親切了點。
遂喋喋不休地和他們叙舊。
王夫郎驚喜地迎上去,“阿煦,瓷哥兒,真的是你們!”
“嗯嗯,叔麼好久不見,一切可好?”
“好着呢好着呢。”
“你們後邊這些人是?護送你們回村的?”
吳煦大言不慚道:“是啊,衣錦還鄉,榮歸故裡,我家瓷哥兒獨一份的排面,厲害不,神氣不?”
柳玉瓷乜他一眼,“别胡說,宸哥兒在後頭呢。”
蕭瑾宸攙着張聿敏落後一步。
他見吳煦撩起衣擺大咧咧坐在石頭上,混在婦人夫郎群裡如魚得水般侃大山,驚奇不已。
尤其是,吳煦還招呼他一塊坐下聊天。
吳煦想法很簡單,皇哥兒不是要體察民情嘛,還有什麼比融入其中,親自聽聽老百姓的話更好。
對此,張聿敏一把拉起吳煦,給他臭罵一頓。
“聊聊聊,聊什麼聊,你成心急死老頭子是不是?!”
“莊子在哪,快領我去啊!”
吳煦尴尬一笑,啊,差點忘了正事。
“啊走走走,老爺子你别拽我,叔麼我明兒你家找你哈!”
十裡莊園門口。
因村裡孩童報信,張雲松一家四口并李嬷嬷都知道吳煦他們回了,正準備出門去柳家院子。
遠遠的,就瞧見風塵仆仆往這趕的張聿敏。
風大,沙子迷了眼。
張雲松擡起衣袖擦了擦眼角,左手激動地搭在妻子手腕上,“英娘,是……是……”
李瑩英淌下熱淚,“相公,是父親,是他。牧兒,荞哥兒,快去接你們阿爺。”
張荞、張牧奔上去,“阿爺!”
張聿敏一手一乖孫抱在懷裡,熱淚盈眶,“哎,霂澤、霂泠,對不住,都怪阿爺,叫你們吃苦了。”
霂澤、霂泠,即是張牧、張荞從前的名字。
張荞不記得舊事,自知曉自己身世至今,仍恍恍惚惚,昔日也拜讀過張老文章,欽佩之餘便很遺憾其遭遇,不承想竟是自家阿爺。
眼下再見老爺子,風霜滿面,更心疼不已。
“沒有的事,我們在莊子一切都好,是阿爺受苦了。”
一把年紀卻乞讨為生,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十幾載啊。
張雲松自責不已,怯怯不敢靠近。
雖說張聿敏這一年多被吳煦養的好,吃穿不愁,不似乞丐時期看着便凄慘潦倒,但到底留下了歲月痕迹。
不知吃了多少苦頭。
張雲松狠狠給自己一巴掌,跪倒在地,“父親,我、兒子對不起你,我在此地苟且偷生,竟從未想過為你翻案,甚至,甚至攔着牧兒,我……”
倘使他早點派人去打聽,去尋一線生機,或許就能早日得知老爺子未死的消息,哪怕隻早一步,也能叫父親少受一點苦。
可他不敢,他怕兩個孩子也卷入紛争,出個好歹……
卻獨獨放棄了他父親的清白。
張聿敏攙起兒子,緊緊相擁,像其兒時那樣輕拍他肩膀安撫,“松筠,傻孩子,你的品性當阿父的最清楚,你又不知我尚在人世,更猜不透陛下心思。名聲罷了,哪有我寶貝孫兒平安重要。”
他放開兒子,又看向兒媳婦,昔年的李家小姐,今卻作農婦打扮,一雙手操勞得不成樣了,“英娘,教你跟着受苦了。”
李瑩英和李嬷嬷互相攙扶着抹淚,“不苦,父親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而後嚴院長上前和張雲松攀談,“松筠師兄,嫂嫂,許久不見,你們可好?師兄頭發都白了。”
“峻山師弟。”張雲松扶住嚴峻山肩膀,“你白發可也不少,二十年不見,咱們都老了啊。”
……
這頭嚴峻山與張雲松等人叙舊,李瑩英便走到後邊柳家人身邊道謝。
“沅哥兒,玉岩,瓷哥兒,阿煦,都虧了你們,要不是你們找到父親,又跟陛下求了恩典……”
萬沅沅拿起帕子替她拭淚,“嗐,一家人說什麼兩家話,英姐,你莫不是不肯認我這個親家了?”
李瑩英破涕為笑,“瞧你說的,我是那等拜高踩低的人麼,孩子認死理,我反對有用?”
“哈哈,是哩是哩。”
張荞聽娘親在談論自己的事,害羞地望向柳玉岩。
柳玉岩捏緊腰間荷包,裝作無意避開了荞哥兒視線。
不等張荞多想,吳煦跟柳玉瓷趕緊打圓場。
“嗨呀,大喜的日子,大家怎麼都哭哭啼啼的,該樂啊!早知道我喊上鑼鼓隊,就該敲鑼打鼓來的!”
“嗯嗯,喜事呢,合該好好慶祝一番。張伯伯,李嬸嬸,天色不早啦,我們趕了好久路,好餓哦,莊子裡有吃食麼?”
李嬷嬷應答,“有的有的,老奴這便去準備,給老太爺、小主子們備上一桌滿漢全席。”
席間,蕭瑾宸以茶代酒敬師公一家,為近二十年的冤假錯案緻歉。
張雲松一家方知這位小公子身份。
起初戰戰兢兢不敢受,之後,看到他父親和吳煦一個比一個自在,便收起客套,暫将其當作尋常子侄。
待一頓飯吃完,夜已深了。
方甯雙親到莊子口接人,丫丫順道跟他們離開,倆都回了自己家。
嚴院長便借住客院,預備待兩日就走。書院的庶務久未打理,一股腦推給司監他們,不好多留了。
柳家人亦沒回自家院子,照舊宿在萬和苑。
吳煦睡瓷哥兒那屋。
進門前,憶起兒時光景,還給大舅哥叫嚣,“哥,你看你原先攔着我,不讓進瓷哥兒閨房,嘿,現在怎麼着,我就登堂入室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