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冬月,北風蕭瑟,寒涼刺骨。
屋裡燒了銀霜炭。
炭火哔哔剝剝地跳動,火星子忽明忽暗的,時而冒進,火勢熾盛,時而蟄伏,偃旗息鼓。
為下一次的蓄勢待發。
床上交疊的身影,纏綿悱恻,上位者低聲誘哄,罕見的強勢,寸土必争,下位者緊咬牙關,一味的順從,任人宰割。
有人進退自如,攻城掠地,有人潰不成軍,連聲求饒。
身下之人如易碎的瓷娃娃,淚水淌過洇紅的眼尾,破碎嘶啞的嗓音自牙關溢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更刺激着身上之人的神經,兇性盡顯。
吳煦一手托着夫郎的腦袋,令他不緻磕到,一手又死死扣住對方的腰,不讓其有半點脫逃的可能。
倏爾,柳玉瓷一激靈,酥麻的、使人顫栗的奇異感覺似氣流般通向四肢百骸。
“嗯……”
同一時間,身上之人似有所覺,洩了出來,神魂震蕩的快感之後,洩了力,倒在瓷哥兒身側。
“呼,舒服!”
“閉……嘴!”
“嘿嘿。”
吳煦翻身面朝柳玉瓷,湊上前親吻他绯紅濕潤的眼角,“瓷娃娃……”
他覆手在瓷哥兒肚皮上,那兒這會子鼓囊囊的,随着呼吸輕緩地起伏,“軟軟,你說,這裡會不會有娃娃了?”
那眼神,在夜裡格外的亮,像山林間的兇獸漏夜發現獵物的光。
好似他答一句沒有,人就能趕着再來一回,再一回,不知疲憊……
柳玉瓷氣呼呼白他一眼,翻身睡覺。一手把被子拉高,一手鑽到被子外頭透氣,露出被子的白皙手腕上,紅紫一片,斑駁不堪。
吳煦看着今晚被惹急了不肯再睡自己懷裡的人,穩如泰山。反正天冷,半夜涼了,瓷哥兒自然會主動滾到自己懷裡。
哦不,已後半夜,快雞鳴了。
*
進入臘月,京都近乎日日是鵝毛大雪。
吳煦夜裡摟着夫郎睡覺,恨不能夜夜造小人,偶爾惹惱了人,天未亮便會起來堆好一排小雪人擺在窗台上,求饒讨好,軟話說盡。
再将人裹得毛茸茸、暖呼呼的,送他上值。
隔壁張荞也會與他們一道,将柳家兄弟送至翰林院門口,他再拐回來接上慶慶,把兩人送到張家。
張聿敏親自教孫哥兒和慶慶讀書。
張聿敏既辭官,綏元帝挽留不住,便給了張牧一個五城兵馬司副指揮使的空缺,以示安撫。
京都人人皆知張家冤屈,是以兵馬司内對張牧這個空降兵,并無異議。張牧上值首日,和同僚打了一場,手底下各個服氣。
江逐心不喜拘束,便同二毛商量想開間镖局,正好張雲松現無事可做,開了镖局,便叫他做掌櫃,統管全局。
江逐心走镖,二毛偶爾走镖。
狀元鋪要去别地開分店談生意,或回迦南府查賬時,二毛能順道走一趟镖過過瘾,一舉兩得。
另外,已逝的老夫人被追封一品诰命。
張荞得了入國子監的名額,并于大婚當日,由翁公公出面宣旨,得君後賜了兩箱珠寶頭面,送他風光大嫁。
李瑩英回京都之初,便領着一家人回過娘家。張荞成親那日,他外家老老小小也來了一大家子,衆人抱着哭了一場又一場。聽到君後的懿旨,更是感慨萬千,紛紛道可算是熬出頭了。
安撫好張家人,張牧前腳剛至南城兵馬司報到,綏元帝後腳便将兩個孩子打包送到了張家宅子。
如此,張荞與蕭瑾宸,慶慶和蕭瑾甯,便在一處上課。
皇哥兒今私下已逐漸接觸政事,有時宮中事務繁忙,蕭瑾宸抽不開身,柳玉瓷這個名義上的師父便會由翰林學士領着,到宮裡替老師檢查宸哥兒的課業。
而張荞,自己上課之餘,又在柳家辦起了小學堂。
愛心書屋常有無書可念的窮苦人家小孩,吳煦照慣例拿狀元鋪一部分利,用于他的慈善大計,資助貧寒學子,也負擔起小學堂裡各項開支。
柳玉瓷、柳玉岩及方甯,皆為小學堂夫子,誰空閑誰上課。
衆人合力将千裡之外的十裡學堂,從東山村開進了京都城。
得他們教導的孩子們,心裡又落下小小的種子,待他們長大成人後,又有不少人繼承先生們的志願,哺育下一代囿于讀書難的孩子們。
薪火相傳,生生不息。
隔壁魏老爺子聽聞此事,作為小學堂第一任夫子的父親,與有榮焉,喜不自勝。
從前最愛在鄰裡街巷數落小兒子不着家、不成器的話,如今統統改口成了誇獎,講起小兒子來手舞足蹈,春風得意。
臘月中下旬,魏祺綸歸家。
他見父親性情大變,以為是他使了新的逼他留京做官的好手段,吓得差點又要連夜潛逃。
魏父笑而不語,翌日便逮着兒子上柳家做客。
湊巧旬假,柳玉瓷正給小書生們上課,痛失兩人約會的盯夫狂魔吳煦,幽怨地坐在最後邊角落數紙花瓣。
忽而間,身後似乎有一道視線,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在遙遠的二十一世紀課堂裡,被躲在門背後的班主任盯上的那種陰森感。
吳煦後背一涼,轉過頭……
是他那多年未見的瑀朝“班主任”魏先生,正呲着牙朝自己笑。
“!”
這真是很可怕了。
一定是噩夢吧。
吳煦擦擦眼,晃晃腦袋,檢查下自己的四肢大小,别是睡糊塗了,欻一下又穿回過去,回檔重來啊!
門外,魏夫子笑得和藹,“怎麼,煦小子不認識先生了?”
不待吳煦開口,那邊剛講完一節的柳玉瓷已驚喜出聲:“魏夫子!”
“夫子,您終于回來啦!我們都搬到栖月裡好一陣了呢!可算又看到夫子啦!”
那邊,張荞、方甯、丫丫聽說魏夫子回來,都往這兒跑。
“夫子!”
“夫子!”
“夫子,我們好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