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婆婆突然道:“不然怎麼有人被稱為老糊塗。”
喻言回過神來,深知自己開了個不好的頭,隻能拼命補救:“婆婆可是最講道理的人。常聽我媽說,您不但身體硬朗,而且精神也好,算賬比很多年輕人都厲害。”
蘇婆婆眉飛眼笑:“老了,沒以前有用了,連自己剪指甲都難。”
喻言:“可以配一副老花鏡。”
江禹行:“配了的,她不願戴,嫌麻煩。”
喻言大概明白鎮上老人們的想法,在他們眼裡,老花鏡和近視眼鏡無異,眼鏡這東西是有知識有文化的象征,他們戴着不合适。另外,戴着眼鏡幹活确實不方便。
*
蘇婆婆的指甲剪好了,她起身去給喻言拿瓜子水果吃,聊了一會兒天後,便回屋睡覺。
房間裡隻有喻言和江禹行。
這一天他們見過幾回,不過都沒有單獨相處過。
此刻,他們望着彼此,不約而同地笑了。
江禹行率先打破沉默:“早知道你今天回來,就該讓你搭順風車。”
喻言平靜地說:“我那天跟你說過,我今天回的。”
江禹行眉頭輕皺:“是嗎,那是我記錯了。”
喻言笑眯眯地,她不想計較真假,因為他們兩遇到不願面對的事,都會裝傻。他們又有那個默契,誰也不去揭穿誰。
喻言将手伸到鐵爐子面上去烤,感歎:“還是這種爐子暖和。”
江禹行笑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嗯?”
“我記得小時候,有一次經過你們家,大門是關着的,滾滾濃煙往外冒,鄰居們都以為着火了,喊人沒人應,以為你家裡沒人,就急着去救火,情急之下有人踹開門,一看——”江禹行笑出了聲,“你滿臉是灰,拿着吹火筒正對着爐子吹,邊吹邊掉眼淚。”
喻言想象着那慌亂又搞笑的場景,回憶着,她信後半段,但卻對前半段表示懷疑:“我怎麼不記得?”
“可能是刺激太大,選擇性失憶。我還記得你被你媽說了一頓,阿姨也沒讓鄰居陪踹壞的門。”
“那時你多大?”
江禹行想了想:“應該是我初一寒假的時候,你才上五年級。”
江禹行的生日在下半年,喻言的生日在上半年,他比她大兩歲半。
“五年級,我才11歲,那麼久的事,完全記不得。”喻言頓了頓,“你确定沒添油加醋,誇大其詞?”
“絕對沒有,我什麼時候唬過人的。”
“沒有才怪。”
江禹行一臉詫異:“我吓過你?”
喻言毫不猶豫地重重點頭。
*
喻言最怕蛇,沒少被吓。
小時候一到暑假,喻言就喜歡跟着同伴們到山裡玩。她不走前面,也不走後面,一定要走中間,因為她認為有人開路,有人斷後,蛇不可能從天而降。
那時,江禹行會拿着一根棍子敲打草叢,然後将棍子遞給喻言,說那叫打草驚蛇。
喻言接過棍子,邊走邊打路邊草叢,頓時安全感十足,就像鑽進了一個保護罩一樣。
有一天,喻言依舊拿着棍子打着草叢兩邊,她甚至覺得這個動作多餘了,因為有禹行哥哥在,無論何時何地,她都是安全的。
突然江禹行指着路邊草叢,大叫蛇。
喻言定睛一看,不敢相信,真有一條綠色花紋的蛇盤在草叢裡。
其他人一見蛇,撒腿就跑。
隻有喻言沒動,她實在是動不了,身體像被點穴一般,腿卻在打哆嗦,心也在打顫。
她想大哭大叫,可是又不敢出聲,害怕驚動了蛇。
蓦地,一陣大笑聲回蕩在山谷。
江禹行跑到喻言面前,笑得直哆嗦,彎腰要抓蛇。他毫不吃力地抓着蛇,放到喻言面前晃悠。
喻言驚叫着。
“看清楚,這是什麼?”
喻言驚魂未定,半眯着眼盯着那條蛇,不太敢确定。
江禹行拿着蛇甩了甩,能聽到輕微的嘎吱嘎吱聲:“假的,玩具蛇。”
喻言委屈極了,沒想到她最信任的哥哥如此吓唬她。她再也忍不住,哇哇大哭起來。
*
江禹行緊蹙眉頭:“真是我幹的?”
喻言毫不遲疑地點頭:“沒錯,就是你幹的。”
江禹行俊朗的臉上泛起一絲尴尬:“那時你幾歲?”
“好像是9歲的夏天。”
“那我十一二歲。”江禹行清了清嗓子,“像是我會幹的事,我小時候很調皮。”
喻言笑了笑。
“除了用玩具蛇吓你這件事,我沒幹其它壞事吧?”
喻言垂着眼眸,剛剛舒展的臉頰卻收緊了,透着一股嚴肅:“還真有,比吓我這事更可惡。”
江禹行神色緊張,直了直腰,一隻手搓了搓臉:“不是吧,我有那麼混賬?”
喻言将皮球踢回去:“你說呢?”
江禹行輕咧嘴角:“看來你是來報仇的。來吧,有什麼仇有什麼恨都說出來,今晚來個大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