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言起身向長輩一一打招呼。
吳承雅打量了一會兒:“喻言?”
喻言恭敬地站着:“吳老師。”
“一眼就認出你了,幾年不見,出水芙蓉一般,越來越好看了。”
吳承雅說話不急不緩,音色不高,知性優雅,誇起人來不僅悅耳還很誠懇。
喻言幾分羞澀:“吳老師,您說笑了。”
吳承雅是小鎮第一個考上大學的人,并且留在江城教書,後來還當了大老闆,是小鎮居民口口相傳的風雲人物。
吳承雅穿着黑色皮草,戴了一頂駝色貝雷帽,妝容優雅,但透着一股憔悴,不急不緩地走向喻言:“我說的可不是奉承話,我們鎮子雖不大,但也算人傑地靈,小姑娘們更是水靈。”
趙雲芝滿臉堆着笑,附和着:“大姐說的是,安隆山好水好人也好。”
趙雲芝也是小鎮的厲害人物。
小鎮上能幹的女人很多,可她們在家裡一般都是從屬地位,家裡還是男人說了算。
可趙雲芝卻是一家之主。
趙雲芝的丈夫吳承林也能幹,而且能做一手好菜,卻心甘情願讓妻子當家,也許是出于愛吧。
不過趙雲芝再能幹,在大姑子吳承雅面前也不敢造次。
吳承雅突然歎氣,說了一句還是老師這個稱呼好,聽着親切。
吳承雅早年辭去教師工作,下海經商,創建了一家教培機構,業績最好時開了幾十家分店,一度做到地方教培中心No.1的位置。教培行業改革後,她的教培機構受到了重創,對她的打擊也大。
提到老師這個稱呼時,不免令她感物傷懷。
江禹行上前,摟着母親的肩膀說:“吳老師,您永遠是我的老師。您忘了,今天都教育了我好幾回。”
吳承雅轉憂為喜:“你好意思說,都快三十的人了,還不讓人省心。”
“吳老師,大過年的,您可以少操點心。”
吳承雅拍了拍兒子的後背:“那你少惹我。”
江禹行怕被母親一直唠叨,轉移話題:“舅媽,您評評理,我什麼時候惹我媽了?”
趙雲芝笑道:“沒有,我們都知道,禹行是孩子中最懂事最有主見的那個。”
江禹行一臉得意,母親卻橫了他一眼。
“不過話說回來——”趙雲芝故意停頓,見吊足人胃口後才繼續說,“我們這家人,有當老師的命。”
吳承雅看着吳悠然,點了點頭:“沒錯,然然可比我厲害,在高校當老師。”
“我一個剛出校門的人,怎麼敢跟姑姑比。”
“長江後浪推前浪,這不,我就被拍到沙灘上了。”
“姑姑,就算我是長江裡的後浪,那您可是大海裡的巨浪,我再怎麼拍,還是要流入大海的。”
吳悠然的一句話逗得衆人大笑。
趙雲芝笑得最開心,說比她女兒優秀的人多的是,女兒隻是運氣好,不然也輪不上她進高校。
這都是家長們慣用的委婉誇贊自己孩子的方法,需要身旁的人一唱一和才有意思。
吳承雅怎會不知趙雲芝那點小心思,說了句運氣固然重要,不過首先是因為吳悠然有這實力。
“大姐說得對,是這個理。當老師雖然好,就是累了點,掙不了大錢。”趙雲芝笑看着喻言,“言言,聽說你在一家大公司工作,已經是領導了,福利待遇一定很好吧?”
喻言甜甜笑道:“趙阿姨,我算什麼領導,一個社畜而已,比不上悠然,福利待遇好不說,社會地位還高,受人尊重。”
趙雲芝:“什麼是社畜?”
“就是普通打工人,老闆讓你往東,你不能往西,被老闆當成畜生一樣随便使喚,有幹不完的活,做不完的事,到手的工資少得可憐。”
“這麼慘?阿姨讀書少,你可不能騙我。你可是重點大學畢業的,我們然然當時讀的隻是二本,怎麼說來,你都比她強。”
喻言明白了,趙雲芝這是明着誇她,暗地裡卻在捧自己的女兒,一個重點大學畢業的比不過一個二本學校畢業的人。
小鎮的人都這樣,人們會比穿着比排場,比孩子的成績和工作。
“媽,喻言這是謙虛,她從小就這樣。你們都站着幹嘛,坐着烤火呀。”吳悠然挽着喻言的胳膊,“剛剛我們去親戚家坐了坐,你來好久了?”
“沒有多久。”喻言回頭指着大門旁桌子上的橘子,“我爸去果園摘的橘子,讓我拿點來給你們嘗嘗。”
趙雲芝提高嗓門:“這多不好意思,謝謝你們了。這橘子看上去就好吃。”
江禹行附和着:“我剛吃了一個,确實不錯。”
趙雲芝又說了一些稱贊鄰居的話,後被吳承雅拉着上樓,讓年輕人們在樓下玩。
*
吳悠然拉着喻言坐在鐵爐子旁,兩人同擠一根闆凳:“你們剛剛在聊什麼,這麼開心?”
喻言望向江禹行,他也在看她,兩人對視而笑。
江禹行将小時候拿假蛇戲弄喻言的事說了一遍,剛剛被整後,他對這事起了疑心,還說喻言是不是記錯了。
吳悠然說:“我記得那件事,喻言說的都是真的,後來進山裡,他都離你遠遠的。”
被人證實自己的确幹了那麼一件性質惡劣的事後,江禹行十分尴尬。
哪知江禹行從吳悠然那裡得知,自己還幹過一些無知的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