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言穿了一件白色帶帽羽絨服,街上冷,她戴好帽子,雙手揣進衣兜裡,有意避開人來人往的老街,朝新街那邊去。
新街上的房子更高更新,大多不是小鎮土著,認識喻言的人不多。
喻言穿過一條窄巷道,經過一段很陡的上坡路後,視野變得開闊,樓群在她的身後,越來越遠,越來越小。
放眼望去,大地蓋了一床不太厚實的純白色羽絨被。
喻言爬了一座小山,又走了一條鄉間小道,走到一條有三四米寬的大道上。那所謂的大道依舊是山路,連接着山上東一戶西一家的路。
她的父親經常跑到鄉裡去修建這種路。
路邊有一個小亭子,亭子裡原來有兩張可以坐的木闆,後來不知被誰拆了。亭子裡到處都是石頭泥土幹柴,十足的廢棄樣。
事實上,這個亭子才修建兩三年。
修建之人也許是好意,想着為來往的人乘涼躲雨所用,或者在亭子裡欣賞一下美景也好。
可是,修建之人忘了,山裡人早就看厭了這片風景,至于乘涼躲雨就更别提了,家裡可比這個破亭子舒服。
亭子顯得很多餘,山裡人不覺得它好,就沒想好好愛護它。
其實很多人都是那個修建亭子的人,自以為做着一件有意義的事,可在别人看來,不過是一件可有可無,甚至多餘的事。
喻言望着亭子發呆,自己何嘗不是那個修亭子的人。
盡管知道自己在做多餘的事,可還是不願放下,不願從自己編織的夢境裡醒來。
*
忽聞咳嗽聲,喻言回頭一看,江禹行正對着她笑。
在雪地裡站久了,喻言挨了凍,腦袋反應遲鈍了些,一時竟不知要說什麼,隻聽到他問你在幹嘛?
“賞雪啊,好巧。”
“巧什麼巧,叫你都不答應。”
喻言出門走的這條路,會經過吳悠然他們家。剛剛江禹行在樓上看到了她,喊了她一聲,她沒應。
喻言尴尬地笑着:“我沒聽到。你沒打牌嗎?”
“沒有。”
喻言哦了一聲,陷入沉默。
“奇怪。”
喻言擡頭看着江禹行,探究着,示意他說下去。
“你不是很能說嗎,新的一年,要走文靜淑女路線?”
“叽叽喳喳的小鳥也有累的時候。”
江禹行上前幾步,兩人面對面,相距一米左右:“說說看,小鳥怎麼累了?”
喻言眉頭一皺:“沒什麼,突然想到領導給我布置的任務。”
“很麻煩?”
喻言點頭。
“工作就是解決一個又一個的麻煩,多大點事,大過年的别想了,要是實在解決不了,甩手走人。”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喻言及時住嘴。
“像我什麼?”
像你一樣,既可以拼爹拼媽,也可以憑借自己的能力創造世界。
喻言想了想說:“像你一樣甩手不幹。”
江禹行訝異:“你怎麼知道我不幹了?”
這下換喻言吃驚:“真的假的?”
江禹行點頭:“真的,我要回江城。”
這是他昨天剛做的決定。
喻言說不出什麼感覺,反正有一刻是高興的,不過她覺得這高興有點莫名其妙。
“你為什麼要回來?”
江禹行直視着她,看得她頭皮發麻。
“我的意思是說,你更适合待在像鵬城那樣科技發達的一線大城市。”
江禹行輕笑:“江城也有很多搞人工智能的公司。”
“這方面我不太清楚。”
“在高新區那邊。”
喻言猶豫了會兒,吞吞吐吐:“你是為了照顧——”
“照顧什麼?”
喻言低下了頭,腳無意識地踢着雪:“悠然說你要結婚了,兩地分居好像不太好。”
江禹行失笑:“别聽她瞎說,她要結婚,恨不得所有人跟她一塊結婚。”
喻言苦澀一笑:“是啊,結婚這麼大的事,還是你跟嫂嫂商量個日子比較好,沒必要湊在一塊辦。”
“嫂嫂?我怎麼不知道你有個嫂嫂?”
“你不是有結婚對象嗎?”
江禹行仰頭歎氣:“這個吳悠然——”
*
江禹行的奶奶的确給他介紹了一個女孩,可那是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認識的,如果知道是相親,打死他也不去。
在奶奶的眼裡,無論家世、學曆還是相貌,那個女孩都與江禹行都匹配。女孩似乎也對他很滿意,奈何他沒那意思。
為此,奶奶讓江禹行母親勸說。事情越傳越離譜,傳到吳悠然嘴裡,江禹行竟然都要跟那女孩結婚了。
*
“聽明白了嗎?”
喻言輕輕點頭,困惑仍然在:“所以,那個女孩未必不會入你眼,隻是因為她是你們家人安排的。如果你們不是以相親的形式見面,你會喜歡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