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禹行把自己鎖在屋子裡整理資料,忙完後去舅舅的生鮮店溜達了一圈,返回路上,老遠就看見喻言家門前圍了很多人。
他不知道的是,短短兩三個小時裡,喻家的喜事變了味。
江禹行走上前,擠進人群,聽人們七嘴八舌地議論,他也聽出了個大概。
李莉家提出了結婚條件:
(一)結婚前,男方必須先在江城買房,房子首付付80%,房子大小不能低于100平米,房産證上隻寫李莉的名字;
(二)男方要買一輛價格不低于20萬的小汽車;
(三)男方要給女方彩禮15萬,存在女方家長那裡,15年後再将這筆錢返給李莉;
(四)這些條件滿足後,再商量具體結婚事宜。
這樣的條件,鎮上哪個人聽了不震驚。
小鎮嫁女兒,不少人也會要求男方出彩禮,但父母不會把錢拽在自己手裡,轉手當作嫁妝遞給新人,而且很多父母還會再填上一筆錢,讓女兒嫁得風風光光,在男方家裡能挺直腰杆說話。
江禹行大概算了一下,就算是在江城比較偏遠位置買房也得一萬一平米起步,付80%的首付,也要拿80幾萬,再加上其它費用和彩禮,怎麼也要準備120萬。
聽說喻宏光近年掙了些錢,但讓他一下子掏出這麼多錢估計也不容易。
有人說,在江城買套婚房不容易,大都是男女雙方父母出首付,子女們自己還月供,房産證寫兩個人的名字。就算男方多出一點首付,那女方也不能不出。一下子讓男方出80%的首付,房産證上隻寫女方的名字,這女方是把喻家當傻子嗎?
有人問女方出什麼嫁妝?
喻言大姨氣惱道:“有屁的個嫁妝。”
大家一聽,更是唏噓不已。
還有人問李莉的家庭情況。
李莉生在一個農村家庭,大專畢業,是江城一小公司的小職員。她的父親在家務農帶孩子,母親在沿海城市打工,家裡還有一個9歲的弟弟,他們家條件比喻家差很多。
李莉父母文化不高,特意讓李莉姑父和喻家談判,開出了那些條件。
聽到這些後,有人發出感慨,怪不得要把彩禮錢存到女方父母手裡,是為了養自己小兒子。15年後,他們會還錢才怪。
有人從二樓的談判現場下來,跟大家說喻星宇抱着李莉在痛哭。
有鄰居感歎李莉父母黑心,隻是苦了小的。
有人又問,那李莉是站在她父母那邊,還是喻家這邊?
喻言大姨憤恨道:“那還用說,當然是站在她父母那邊。他們一家人商量了這麼久,她會啥子都不知道?一點消息也不給我們透露,說白了,她跟她父母都一樣。”
有人沒見過李莉,紛紛好奇她長什麼樣。
有人解答,就那個穿白衣服的,個子不高,圓臉,長得一般,比喻星宇大2歲。
有年輕人義憤填膺道,這都什麼年代了,還買賣婚姻,這是違法行為。
有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說,李莉應該是喻星宇的初戀,他沒有其它戀愛經驗,對李莉一心一意,要分開也難。
喻言大姨:“像這種吸血鬼家庭,哪個敢娶?”
對門趙婆婆:“我看這姑娘經常來,我們對她的印象還不錯,就是她這父母——”
有人說大過年的,女方來看親,帶了什麼禮物來?
對門吳爺爺搖頭又歎氣:“一尼龍口袋的白菜,一箱酸奶,就沒了。當時我還想去幫忙拿東西,沒想到啊沒想到。”
小鎮人們都是些要面子的人,出門走親戚誰不是提着大包小包的東西,誰會想到來談親事的這浩浩湯湯的一大群人上門就帶了這麼點不值錢禮物,真是小氣摳門。
這些人算計别人倒是獅子大開口。
“去年喻二去女方家拜年,喻宏光買了好多東西,一箱泸州老窖,兩箱紅牛,還有一條好煙,一千多塊的東西。他們這麼多人來——”趙婆婆回頭對江禹行笑,“都是要結親的人了,拜年禮物還沒有小江送的好,哎——”
江禹行突然被點名,吸引了衆多目光,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有人嘀咕,女方家開了三輛車來,全都是些10萬以下的破車,怎麼好意思讓喻家買20萬以上的車。
這些人越窮越貪。
“說到這事我就更生氣。”喻言大姨深深地吐了一口氣,“還要給這群人包紅包,每個司機500元,其他人200元,就這樣4000塊就沒有了。”
江禹行想起年前在街上遇到喻言,她手裡拿了一大包紅包,原來是用在這上面。他擡頭看了看喻家二樓,其實什麼也看不見,他很擔憂,面對那一群人,喻言得有多氣。
喻言大姨越說越氣:“我們又沒請他們來。當初說好的,我妹妹妹夫去江城跟女方商量婚事,車票都買好了,女方半夜說不去了,要過年來我們這裡。什麼都沒說好,一大群人就來了,還不是他們心虛,拉着那麼多人壯膽。我要是我妹妹,早就把這群人攆走,才不會給這群人準備晚飯。他們這是來賣女兒的,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樣子,喻星宇是找不到老婆的人嗎?”
趙婆婆急忙拉住喻言大姨,勸慰道:“不要說了,氣壞了身體劃不來。”
衆人一聽,跟着冒火,紛紛替喻家人打抱不平。
衆說紛纭時,隻見張蘭從屋子裡走出來。
*
張蘭是一個随時把笑容挂在臉上的人,此刻她臉色不好,疲憊不堪,走向人群。
喻言大姨問還要準備晚飯嗎?
張蘭點了點頭。
原本雙方說好的,女方來看一看男方家庭,吃過午飯就去江城玩。誰曾想,雙方談了幾個小時,越談越膠着。
眼看要到晚飯時間,雖然張蘭很氣惱,但作為東道主,她也不想失了禮數,怠慢客人。
有人給張蘭出主意,說趁現在房價處在低位,可以買房,總算是喻星宇的婚前财産,但現在不能寫女方名字。要是婚事不成,産生财産糾紛,打起官司來也麻煩。
“要寫也寫我的名字,誰寫他的。”張蘭歎氣,“再說那麼多錢,我們也拿不出來。”
趙婆婆笑道:“你們還是有錢的,新挖挖機,新貨車,都擺在那裡。”
張蘭歎道:“還要還貸款。”
龔碧雲說:“這女方也太急了,你們就一個兒子,等喻言嫁人後,你們的不都是喻二的嗎?”
江禹行聽到這話很不是滋味。